很久之前，世界上是有超人的；老人這麼說，孩子毫不遮掩地打了個呵欠。

這事記載在教科書裡，孩子早就讀過了，只是沒料到隨著父母返鄉探望離群索居、臥床久病的爺爺時，還得再上一次歷史課，孩子不免覺得無聊。

別嫌煩；老人發覺了孩子的不耐，問：你知道為什麼後來超人不再出現了嗎？

孩子搖搖頭。

那些人剛開始擁有超能力時，都是不自覺的──比如說有人為了搭救馬路上的小孩而發現自己擋下了疾駛中的十六輪大卡車，有人路見不平追逐搶匪結果發覺自己有接近音速的奔跑速度等等；可惜這些超人的力量突然其來，在他們自己還不能好好控制、現實世界也來不及相對因應時，他們就出了意外──比如說發現自己有飛行能力的那位因闖入客機航道而被撞個正著，發覺可以發出聲波炸彈的那位因講電話太激動而震垮辦公室壓死自己。

然後，再也沒有超人出現了。

生物學家不知如何解釋超人們瞬間出現又消失的因由，歷史學家認為這會是個無解的謎，有人認為這是因為現實證明了這世界不適合超人生存，有人認為那些超人全是外星生物。

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原因；老人低低地道，孩子瞪大眼睛。

其實最早獲得超能力的人，是我；老人看著孩子：但我沒法子保留那些能力。

聽不懂；孩子皺起眉頭。

我先發現自己擁有舉起不可思議重量的能力，但當路上有個小鬼遇到危險時，從我身邊衝出去的那個人就莫名其妙把那個能力奪走了；老人解釋：我先發覺自己可以離地飛行，但當看見有人墜樓的時候，在我身旁竄出想要救人的那個就馬上接收了這個能力。

過了幾回，我才明白；老人下了結論：我的超能力，就是將不同的超能力送給應該擁有的人。

送超能力的人；孩子說：也算是個超人吧。

每種超能力我都只能擁有一點點時間，這算什麼超人？老人生起氣來：充其量，我只能算是個快遞員！

孩子聳聳肩，沒再回嘴，老人哼哼冷笑：不過，就算只是個快遞員，我也有我的尊嚴──我無法保有超能力，但我也可以不把它們送出去！

原來如此！孩子心裡忽然明白，這正是後來超人不再出現的原因，也是爺爺這麼多年一直離群索居的理由。

這些年來，我積存了好多種超能力啊；老人的表情混著得意與落寞：你想得到的每種超能力，我全都擁有，誰說世界上沒有超人呢？我就是唯一的一個啊！

但是你又不敢用，那要這些超能力做什麼呢？孩子開口：既然你告訴我這個祕密，不如就把這些超能力給我吧！

什麼！老人兩眼圓睜：因為你是我的孫子，所以我才告訴你這件事，但可沒打算把力量給你啊！

留著有什麼用呢？孩子親密地拉起老人的手，老人縮了一下，又嘿嘿笑著：想得美！光是碰到我，是不會有超能力的！

看看你，病成這樣了，就算能使用這些超能力，也已經死期將近了嘛；孩子拿過一個枕頭：快交出來吧！

不要；老人想都沒想。

孩子變了臉色。

過了會兒，孩子感覺壓在枕下的老人已停止掙扎，於是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掌，屏息等待。

下個瞬間，一種沒有邊際的恐慌感覺，倏地向孩子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