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的那晚,她站在門邊,最後一次回頭。

他仍在店面後頭的廚房裡忙著,賣力地刷著廚具在營業一整天後留下的油污。

經營的雖然只是小吃店,但他對清潔衛生的要求標準極高,是故刷洗刮除廚具上的油污,便成了每日打烊之後的必要作業。

他對這個清潔步驟重視的程度近乎偏執,總要將鍋碗瓢盆表面沾附的油漬全都處理乾淨,才會安心上床;這對店裡的顧客而言自然不算壞事,但只要一想起他會用那雙刮過油垢的手來撫摸自己,她的胸口便泛起一陣噁心。

當初自己為什麼會同他在一起呢?

她還記得當年自己的模樣:長相普通、體重過胖、習慣邋遢、沒有專長,吸引不了身旁任何一個男人的目光。

誰想到常來用餐的這家小吃店老闆會對自己一見鍾情?既然選擇不多、對方的經濟狀況又穩定,她也就順勢成了小吃店的老闆娘;但,誰又會想到,幾年過去,她的身上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腰身減了幾吋,她的好身材就凸顯出來了;手頭有些錢可以保養,她的五官就明亮起來了;翻翻時尚雜誌、買買專櫃化妝品,打扮一下,她就不是原來那個嫁給小吃店老闆的胖女孩了。

出入的場所變了、結交的朋友也變了,看世界的價值觀不同了,身旁異性們注視她的眼光也不同了。

對她這樣的女孩而言,外頭的世界還有許多大好機會,何苦守在這家小吃店裡終老?

她搖搖頭,關起門;她的舊東西全扔了、新行頭已經打包運走,只留下門口一團香氣,證明她曾在這裡稍稍佇立。

聽見關門的聲音,他才轉過頭來。凝視著她剛站著的門口半晌,他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幾年來,他總在她入睡之後,緩慢而有耐性地刮去她身體裡因為懶散、自私、痴愚及短視而囤積的油。可惜的是,沒等到他刮去她骨子裡的惡源,她就已然離去。

不持續刮油,她會怎麼樣呢?

他想了想,低頭繼續在廚具上工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