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動嘴唇半瞇著眼,刻在大樑上的「回頭是岸」盡入眼廉,法會上喃喃經文聲迴盪在九月的清晨風,噹…噹…鐘磬聲乍響…淡淡的晨陽灑在往生者的牌位上頭,喃無……七天的法會已經過了三天,喃無…想不到真的是妳…喃無…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喃無…真的是妳嗎…記得師父曾說:「過去已結現在之緣,當下再結未來之緣。」喃無…然而緣起因由緣滅而生,喃無…梵聲香火揉成一團……喃無…為什麼會是妳…舍利子是諸法空相…喃無…不生不滅…喃無…悟玄阿!悟玄…六根不淨如何參道禮佛……

一場地震奪走了許多無辜,也埋葬了許多故事。第一天法會時,我的位置正好在妳的牌位正前方,眼一尖心突然一糾怔了許久,這麼多往生者牌位該不會是巧合吧?剛法會前,妳弟弟捧著妳的遺照放在牌位後方,一轉身四目相交一愣!他應該認出我了,妳曾經說過會等我的,我等到了!只是妳再也不能說。畢竟都十二年了,在獄中那十年,我曾寫過上百封的信給妳但都被退回,寫到最後我還是寫,只是不知要寄給誰?妳一定有苦衷,教誨師說:「愛一個人未畢是佔有,放一個人自由不也是愛的一種。」真的沒權利怪妳,與其等一個前途未卜的男人,何不趁年輕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這些年過的好嗎?問這似乎遲了點!要不是一場天災,妳應該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旁邊那兩位小朋友是兒子跟女兒嗎。唉!好好一個家一下走了三個人,妳老公應該會很心痛才對。當初妳跟了我八年,沒讓妳過到好日子,出獄後我像發瘋似的到處找妳,所有人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有人說妳到了台北工作,也有人說妳嫁到了花蓮,但終究妳們家老早就搬走了。記不清當年只是想看看妳而已還是對妳有所奢求?我醒的時候就喝喝完就醉,過了好長一段日子也做了好多夢,夢境中妳變成了菩薩,舞著白色裙擺緩緩的渡向我,手上的淨瓶一揮將甘露灑向我的全身。

法會終於完了,這經誦的零零落落請別怪我,該說不該說的也都說完了,一起身!緩緩走向家屬區,大老遠妳的家人哭成一團像淚人兒,其實我也哭了只是眼淚掉在心窩。辜負了妳這麼多年,日後早晚課定當誦經祈求菩薩,渡化妳早日進入西方極樂,一靠近!妳的家人點頭向我示意,躬著身子拍拍妳弟弟的手臂…節哀順變…注意身體別想太多……一陣嗚咽聲娓娓說著…姐真命苦,一輩子只跟過兩個男人…一個入獄被關…一個五年前車禍喪生…嗚嗚…一個女人帶兩個小孩不容易啊……如今…唉……嗚嗚。心一震!想不到這幾年妳承受了那麼多,但人終究都走了,唉…拍拍手臂…站直了身子轉身正想離開…妳弟拉著我的衣袖細細的說著……

你入獄後,姐已懷孕了兩個月,其實那個大女兒是你的親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