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塔工程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所有自認能夠將自己的地位由凡俗提升到天堂的領導者,都敦促著下屬趕建自己規劃的通天高塔,於是一級主管們大聲地吆喝著、中階主管們忙碌地奔走著,基層僱員們的工時,隨著愈疊愈高的塔身,也就愈拉愈長了。

有的領導心態取巧,只要看到其他人想出了更好的工法、更華麗的裝潢,便二話不說地照抄使用;有的領導公開表示自己做工精良、品質至上,私底下卻明白天堂這目標得先搶先贏,粗造濫製也不打緊。

其中有一處築塔工地,在內部的權力鬥爭之後,換了個領導上台;新官上任,對於進度的要求更是嚴格,但在這個時候,領導卻發現因為這塔建造的地基不穩,所以在高處樓層上頭賣力工作的僱員們,一方面得應付搖搖欲墜的基礎,一方面得要達成被交付的計劃,雖然仍能勉力維持進度,卻已經工作得面黃肌瘦、苦不堪言。

高層們開會商議,有一些認為一定要重新建造地基,才能繼續穩固發展,另一些則認為目前各塔的建造進度互相拼搏得很是厲害,所以向上發展的步調絕不能停。

幾經討論後,各自佈達;負責地基的工人於是開始重新打造地基,與此同時,負責向上築塔的僱員卻也必須繼續壘磚造頂。

過得幾日,大家嫌隙漸生──重打地基的工人認為僱員們要求太多,老希望工人們停下地基打造的工作,去修繕原來胡亂搭蓋的支架,好讓他們繼續向上建構;壘磚築塔的僱員也覺得工人們沒有腦袋,老認為僱員們不該一再埋怨舊地基設計不良之處,乖乖地去砌牆就好。

久而久之,高層們發覺情況不對,於是召開跨部門的專案小組,希望能藉此解決問題;專案小組訪查各單位後詳細記錄,呈至高層前自然不忘將報告言詞稍加修飾,將大問題妝點成小問題,小問題抹糊成沒問題。

依著報告,高層頒佈更新計劃,僱員與工人一讀,全都橫眉豎目、義憤填膺。工人揮舞著工具大吼,僱員在晃來晃去的樓板上頭氣得跳腳。

然後,塔倒了。

旅人從外頭經過,看見塔的廢墟。

一人問另一人:這塔怎會垮了?

另一人回答:聽說是因為語言不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