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行,始於虔誠 --- 官將首〉/ 紅袖藏雲
訪談像春風,吹濃了信心,吹綠了知識。
周身脫胎換骨,五光十色喚醒了童心。這會兒,神入凡間,威風凜凜,眾人拿香祈福,道路週邊毛細孔發光。且容探討一個既神秘又嚴肅的存在主義,祂,到底是誰 ?
清晨微曦,原本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少年郎,經由面師用鈦粉調和水性原料,勾勒出火焰圖案,以黑、白、紅、綠、藍、金等六種顏色為主,每張臉填畫一個鐘點︰以暴制暴的獠牙蠢蠢欲動、凝凍了溫情的嘴、虎視眈眈的眼珠仿如利箭待發、塑膠製的粗眉和上揚鬢角像紮了根的刺蝟令人汗毛直豎。據說「三點金」可以使樣貌更加威猛,因此額頭、鼻子、下巴塗上金色顏料。紛陳色藝似乎鉤到了血肉,地藏王菩薩的座前護衛就此應聲而出。
色彩會說話,個體生命有其生長的樣貌。相傳,紅面增將軍與綠面損將軍原本為天地靈化之妖怪,經常危害人間,後受地藏王菩薩感召,成為左右護法專司人間善惡,被稱為「官將首」。左班紅面增將軍,顧名思義遇到善士為其加福添壽增其祿命,祂手持火籤、鐵鍊、戴一頂插著兩根帝雉長尾羽毛、敷以金箔、頭綁高錢的冠帽、額眉前有一面照妖鏡,下半身著長褲、甲裙、肩披戰甲、腰部繫劍帶、穿著驅邪鎮煞的草鞋、腳踝掛著不可抑易的鈴鐺、並戴手箍和腳箍,象徵已受地藏王菩薩皈依,仿如冥頑不靈的孫行者受制於觀世音菩薩 ﹔右班是一化為二藍面獠牙的增將軍,持手銬、虎牌 ﹔中尊則是綠面的損將軍,以最氣闊的胸懷手舞三叉戟,穿法雷同,見歹人勞其筋骨損其祿命;為了行伍美觀,陣容以單數成陣,有三、五、七、九人,三人世稱三煞,五人就加了虎爺和提著燈籠的引路童子,又稱葫蘆童子﹔七人則多了枷爺和鎖爺;九人則增七爺八爺。
出陣前必須齋戒沐浴三至七日,不可近女色,嚴禁菸、酒、檳榔。開臉後持香禱告扮將收煞,打面到擺陣式,身、口、意要清,出陣時禁忌更為繁瑣:禁口不語、入廁解符、從中穿陣、天橋遮穢、掌扇避喪、遇陣避面、繞路避聖、不擋正門。當天,身負重任,為了表達對神明的尊敬,確保平安順利,官將首得以清香祭拜,稟報主神監護,並且寫符、化符得以辟邪。
官將首的武陣十分陽剛,融合中國武術和奇門遁甲,基本陣式有:雙出水、雙入水、打角與月眉等,為求動作整齊,通常會利用刑具所發出的聲響作為提示音,陣形為八卦、兩極、四門,出陣腳步二虛一實,「二虛」指的是前兩步掂著腳走,「一實」則為第三步呈現馬步重踏於地,俗稱鬼步「三步贊」。懾魂的奔瀉,天為之搖,地為之裂。陣式於排開之後,即有宗教功能,如:解運祈安、安宅鎮煞、出巡保境等多種。
廟宇儲藏了大量的文化食糧,見證了亙古情懷。清代漢人來台生根,大多會攜帶祖籍神牌,歲月的漫長已讓他鄉作故鄉,在異地與認同的衝突中建立寺廟、雕塑、楹聯、匾額、繪畫等,文儒風氣因此散開,無形中蘊藏了血汗的點滴史,節慶的酬神也成了心靈饗宴。民間信仰一旦成立,許多人對於祭典持有濃厚的興趣及畏懼,因為拉進了天神地祇的距離,深怕禮數不周沖犯煞戒。
移民初期,田野平疇械鬥頻傳,地方自衛組織在輸人不輸陣之下承起不息的赤膽英雄,結合武術、音樂、魔術、技藝、舞蹈等,由逞兇鬥狠變成了肢體藝術,它像巨型行動舞台,浩瀚活力覆天地揭風雲。傾耳細聽,萬物微語,為了增加迎神賽會的熱鬧性,叱吒風雲的儀式透過爐下乩童請出神轎,劈開渾沌擋住炯炯目光,白天舉行稱為遶境,夜晚則為暗訪。一閃一爍統稱「藝陣」,又名「陣頭」。南部開發較早,傳統寺廟多,因此有『南八家北官將』之說,台灣的八家將起源於台南,官將首則是八0年代由北台灣新莊地藏庵黃老先生,融合了國劇身段自行創立,這些已被台北市文化局登記為無形資產,是市集最大的嘉年華。
處於濁世,官將首埋於神秘的私語中,很多人抱持錯誤觀念,以為成員是中輟生或幫派少年。現在部份學校已將其與人文、社會與藝術課程結合納入正規教育,教導學生如何製作官將首的臉譜、服裝、陣式等。為了享有心靈的富裕美,筆者在走訪時,週遭人士與他們劃分界線,深怕跟混混角頭扯上關係。
本土文化來自新新人類意識的堆疊,一個機緣,我有幸細細剝解,錄製到光與力與熱愛的源流。官將首的成員各個都是品學兼優、氣宇非凡、深知禮數的在校生,他們身材高佻、風度翩翩、有著模特兒健美的身材。生命自有榮枯、色相終會毀壞,唯有知識保為文化花朵才能長存,他們利用假日連串挑戰多元化的體能訓練,拉筋、蹲馬步、跑石階、繞山路,為傳統藝術奉獻雙重的靈魂,團長更為怕吵到鄰居而將訓練住家移入山區。薪火相續是值得嘉許的,在我們觀賞之餘,也請大家成就一方淨土,多給他們掌聲及鼓勵,以滋養更深厚的人文藝術,讓被漠視的台灣文化再度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