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樹的獨白

[456]

也許你們會根據我的腰圍來猜測我的年齡
500？700？
事實上，我的生命比這些簡單的數字來的複雜
那幾個年頭　乾旱肆虐
被曬昏頭的人們　把我當成絕望世界中的信仰明燈
事實上　我也熱的要命
不過　我更要保持清醒　並把手張的更開一點
是的　就是這種姿勢　我的手臂才會折斷
你們聽過「黑夜白晝」這個名詞嗎？
寒冷的冬夜　積雪盈尺
月光照在白暟暟的積雪上　讓黑夜猶如白晝　
萬籟俱寂　只是有一種詭異的氣氛
偶爾　你會聽到嘎啦一聲巨響
是的　那就是我手臂折斷的聲音
也許你會問我　這跟我的腰圍有什麼關係
當然　這不是一滴淚的時間可以說完的...

[456]

「親愛的　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春天　甜蜜的季節
花絮像裙子一樣　滿天飛舞
「親愛的　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在白天在我俯視的眼下　在夜晚在我靜默頭頂上高高的星空上
閃爍的　都是這樣的話語
我也曾經聽過那緊貼在我身上的　孤獨的心靈
也是跳動著這樣的話語

我默默地聽著、承受著
像一扇快被吹落的百葉窗
一種微弱難熬的聲音在我體內霹啪做響
我不得不伸展身子和我所有的手　並徐徐搖晃...

[456]

你們知道我身上的瘤是怎麼來的嗎？
是的
是被一刀一刀紋上的
那一種刻痕也是一種洗涤的儀式
一種痛苦心靈釋放的過程
我流下的血掺合著他們痛苦的淚
是這樣煎熬而成的
隨著季節的更迭　來過不少的人
於是　我的身上 累積了愈來愈多的瘤
雨天的時候
雨水滑溜過我的身子　也滑溜過他們在我身上所留下的傷口
那使我特別的清醒
我可以隱隱地感受到他們心靈裡那種失落的痛
我一邊聽著雨聲　一邊思忖著
我的身體　濕淋淋的...

[456]

那一天〈我忘了有多久，好像有一萬年那多久，不？
可能不止，也好像沒有，我有點迷糊了，總之...物換星移的，
但什麼是時間ㄋ？
如你們所知的，嘴巴還沒形成的時候，樹葉已在絮絮低語‧
絮絮低語？
是的　那是我們彼此交談的聲音〉
來了一個年輕人
他來了　獨自一個人　盤坐在我的腳下〈我到現在還可以感受到
他的氣息
他的氣息　對了　像熟睡的嬰兒一樣
他　沒有說話　閉著眼睛　偶而張開眼睛
他澄明的眼睛像湖心般　閃閃發亮...〈你現在知道了吧
我為什麼不停地對著湖心搖曳〉　
偶爾
白雲經過　色彩飄了進來　光線在他臉上交織舞蹈
那時候他年輕的臉　顯的俊俏〈雖然稍嫌消瘦〉
偶而
寒流來襲〈就像今天一樣〉溫度降的很低
我雖然試著把手張開一點　但雨還是飄了進來
冰冷的雨　打在他的臉上　浸透他單薄的衣裳
從他盤坐的腳下　四處漫流
他　沒有說話　
閉著眼睛　像嬰兒一樣　安詳地呼息...


　　

[憐芳草]

你好：

看來你是要一系列的於此發表，也不知道我這樣的留言，是否壞了閱讀的「完整」性？呵呵，既然都硬是來與你交流了，不管了。

老樹的獨白，不自覺中竟成了每日來此的習慣（以往是不定時）。……唯一……美中不足的，對老眼昏花的我，總是無法看到美的，整齊的儀容。雖然本是麗質天生，瑕不掩瑜，且說在這「自在」的版。

不過，為了不讓讀者我的眼「有點悿」，還是鼓起「勇氣」說了，除了「喜歡看」之外的話。

[456]

憐芳草

謝謝你的喜歡，排版問題我僅量小心。

你說的「自在」，於我心有戚戚焉。

事實上　就本性來說　「隨便」這兩個字可能更貼近我
我在這裡寫　覺的呼吸很順暢　或者說痛快
至於我在寫什麼？
說實在的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也沒有任何計畫
可以說　只是瞎寫
寫呀　寫呀　搞不好就寫成佛〈要是能這樣，我肯定開心死〉

小時候玩汲水幫浦的時候，你壓它一下，它就跑一點水出來...
你壓它一下，它就跑一點水出來...清涼的水啊
思想　也是如此
所以　說是瞎寫也不一定
事實上　我試著探究人類底層的思想深度　到底有多深
我就像　那個不斷提水灌溉那棵看似枯死的老樹的小和尚一樣
我這樣傻做　因為我有相同的傻問題

「爸爸　為什麼太初有道？」＿＿但



千萬別告訴我　你是我爸爸...哈哈..

[456]

我記得那一天〈現在回想起來都令人心痛〉，天氣十分的悶熱，
他像往常一樣地背著畫架，來到我的身邊
他的神情還是像往常那樣的緊張
然而他的眼神卻不像往常那樣銳利，反而像秋天一樣陰鬱
他爬到我的身上，絕望地看著遠方
我記得他只說一句：「我受不了了！」
接著，理智倒塌般地對著自己的心藏開了一槍。

[456]

「讓孩子們　
來我這裡　
不要阻止他們
因為在天國的　
正是這樣的人」＿馬太福音

想到這個孩子，我不禁想起這段話〈我懊惱沒能來得及搶下他的槍〉
「門得思，我昨晚又用上棍棒了」、
「門得思，我昨晚又把自己關在門外了」
寒冷的冬夜無被無墊，他把自己鎖在門外，把棍棒墊躺在背上，
以懲罰自己精神的懈怠。
「只有魔鬼出來，天使才能進去」＿他常跟朋友這樣說
門得思有一個常被嘲弄的又聾又啞的弟弟和一個癡呆的姑媽，
而他總是對他們好言相慰，時時護衛著他們。
他是如此聖潔的一個人

在藝術上，他是侖布朗的擁戴者
好像有一部電影，描寫一個天才偽作畫家，最後他沒辦法背叛偽作的
是父親的眼睛、是自己的良知。
那部片的主軸作品就是侖布朗的作品「父親」
父親的眼睛＿他無法逼視...

[456]

那年的夏天，天空特別的湛藍──湛藍的令人心動
他幾乎天天來看看我〈我可以說是他最美的model，除了他自己之外〉
我記得其中有一天，那天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特別的激動
他的筆觸很急，彷彿像在跟畫布戰鬥一樣，
也許跟來到我這裡的路上發生的事有關係
他剛跟他弟弟要了筆錢，這筆錢除了支付房租之外，大多數用來
購買新的顏料以及償還他之前賒欠的顏料費用，所剩不多的幾個法郎
是他再來幾個星期的糧食費用，他一向非常理性小心的分配金錢，
沒想到在來我這裡的路上，他碰到一個比他更需要幫助的陌生人，
那個人看起來已經幾天沒吃飯了，他一個不忍心
一下子彷彿失去理智般的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對方
他是那麼的激動，他總是迫不及待的想幫助別人，他關心每一個
需要關心的人，他總是覺得自己做的太少，
他逼迫自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的筆觸　像鼓聲、像大大的雨點一樣，一段一段
不斷地敲打大地，我可以感受到　天空在震動...

[456]

我記得他來畫我的那一年夏天，蟬鳴聲特別的響亮
就我的觀察，他是一個非常熱愛生命的人
以致於我萬萬都想不到他會朝自己開槍，何況那時候他的畫作
已引起權威畫刊的注目
也許一切都到了臨界點，甚至老早已超過臨界點
就像他死後，他最親愛的弟弟所說的：「當一個人無法說出自己有多痛苦的時候，那痛苦是會延伸的...」
生活對他來說，的確是個負擔

但說起他對生命的熱愛　這個我印象可是非常的深刻
在給他弟弟的信上他這樣說：「這個月來我一直在畫橄欖樹，因為他們中間那看不見的基督令我無法自己。」

那博里納日的歲月　他在那裡服侍上帝　傳遞福音
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窮人　
自己穿麻袋襯衣、睡草墊　並陪礦工們下煤坑　
啊　多麼令人心痛
當那裡的煤礦坑爆炸的時候　在黑雨中他發狂般地衝到
宛若人間煉獄的大街中　高舉雙手　不發一語
濕淋淋的我也跟著他　高舉所有的手　一直到現在　
唉..

[456]

如果你仔細地觀察，你將會發現不只是向日葵，連我也是朝著陽光傾斜的。〈是的，我們心中都有一輪太陽的。〉
這一點　
他觀察我就觀察的非常的仔細，難怪他會成功
你看他畫的絲柏都像太陽一樣的旋轉並且微妙地向著太陽傾斜
你注意到了嗎？他紅色的頭髮是不是也像火一樣、而他指向的天空是不是也像火一樣充滿生機。

記得他在學畫的時候，他曾跟教授激烈地爭辯並把畫筆丟在地上，
原因是教授糾正他素描維納斯的身體比例，他把她的骨盆畫的大大的，他卻爭辯說女人就是要有這麼大的骨盤、她要生育小孩！
　

[456]

時間沉澱了很多東西
也感染了很多東西並驅動宇宙的運行
而這其中有一種叫做精神的東西，據說不會死
詩人456在這其中的一段時間跟這位年輕的畫家〈對了　他叫文生‧梵谷〉有過一段精神交流
於是
他寫下這首長詩〈他打算把它寫成一本書〉

《天空不安地聚集》─by楊進吉

天空不安地聚集
我集中精神
努力思索
生命力背後的陰影
或許我永遠無法越過那座山
耀眼燦爛的金黃色大海
只在夢裡閃過一回
我在暗室裡燃燒蠟燭
用自我犧牲　來囚禁自己
也用自我犧牲　來解脫自己
就像暴風驟雨下
落地的麥子一樣
在美好的日子裡
一切都已成熟
麥田像波浪般
在刺眼的陽光下顫抖
幸福的背後
其實有些事並沒有改變
黑色的大海依舊在暗處翻滾
遙遠的道路沒有出口
天空正在收攏...

我
來不及
來不及和你交換自己
也來不及轉身推倒過去
天空正在降落
太陽卻沒有落下
大海湧起了無數的欲望
總在期待溫暖的日子
生命在和風中抽芽
熱血揚起的塵灰
在絲柏梢上劇烈地燃燒
如此痛苦…
可怕的是
我並沒有哭
永恆漸漸地甦醒
像火焰般
激烈自由地
奔洩、流動、迴旋、翻滾…

你　
帶來了一首詩
空白處　
太沉重
我在腦海
塗滿了各種色彩
你　美的化身
詩的海洋
陽光從麥田深處
漫溢出來
總有某些時候
向日葵會向陰影靠攏
不屈的生命在掙扎
天空不停地降落
烏雲卻沒有散去
麥田上四處逃竄的
不祥的烏鴉

我　又一次發現
自己還活著
希望的窗口
美麗的山頭
黑夜偕死神
已暫時逃離
世界拉近了距離
沐浴在金色晨光下的花朵
用微笑把我們綁在一起
我　進入生命之中
又置身生命之外
陽光太過熾熱
精疲力竭的花朵
已無力跨越
生命底層的空洞
天空逐漸地降落

你
夢幻般的眼神
在我的心底
掀起一陣巨大的騷動
我再也無法
從你的面前走開
陽光啊！
多麼炙熱
我的影子不斷地消融
也許我不該屏住呼吸
也許
我走的不夠遠
只是
我該走到哪裡
也許我只要靜靜地等待
等待太陽西藏
向日葵啊
不要這樣看著我
金色的鴿子總會棲落
只是
這個灼燙的烙印
仍會在夢裡跳動

天空不斷地崩落
馬賽曲的旋律
又再度響起
我看到了你
在畫布上衝刺
把搗碎的靈魂
全部塗上去
空氣熱騰騰地嘎然終止
時光也不敢飛逝
且讓我們重新開始
溺死在大海是何等幸福
天空又再度翻滾

我
無法避開你
純真的年代
飛翔的感受
太簡單卻又太深奧
窗外是蔚藍的大海
你的目光
太過明亮
熱浪朝我灼傷的心頭
不斷地湧來
一粒種子在我體內甦醒
歡愉的生命
如今雀躍
我跑進又跑出
大聲宣告
是風
是南方溫熱的風
是希望啊！
不要放棄..
天空劇烈地翻滾...

[456]

那一天你來看我
你的表情有時喜悅　有時困惑

是的
我們似曾相識
應該說是　我們本來就認識
只是你暫時忘了

兩百年前　五百年前　兩千年前　五萬年前
親愛的
我們一直是認識的
你熟悉我就像我熟悉我的手一樣
只是你　暫　時　忘了

有時我在你夢裡搖曳　紅色像小鳥吱喳
你感到很喜悅　醒來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

是的　親愛的　那並不是夢
我就像你的五百年、兩萬年一樣　一直住在你那裡　
想起來了嗎
你會想起來的
當你發現你的兩百年、五千年一直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你　就會想起來的
事實上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一直是這樣的

你曾從水底看過藍天嗎
或者　站在橋上冥想過藍天的真實嗎

你　終會想起來的
一隻蝴蝶　引領風的嗅覺...　

[456]

這麼多年來　我一直在做夢
醒來的時候　總留下一些曖昧不清的恐懼

開始的時候我不懂
感到十分納悶
對於充滿詩意的林蔭大道　他們不是為之著迷嗎
卻在早春的時候　當我剛換上新衣　準備冒出嫩綠幼芽的時候
他們突然把我鋸短
我不懂　不懂
甚至因此生氣憤怒地緊緊抓住大地

六月　
風很狂　真的很狂
悶熱壓抑的野馬
讓人來不及抓住什麼
只能倒在路邊咳血

夜晚
濕潤的雨滴落到我的傷口上
讓我更加清醒　
更能用內在的眼睛來看這個世界
也許〞慢〞也是一種文化　一種哲理

火車　總是會走到終點站的...

[456]

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閃電四處威嚇摸亮像警察在盤詰罪犯
然後天空突然斷裂般地
急雨傾盆而下

四處都在奔跑
唯獨你
在慌亂迷失中
一動也不動地繼續盤坐在我的腳下
你的表情
讓我產生奇妙的錯覺
讓我以為現在還是風和日麗的夏日午後

是啊
前一刻天空還是如此亮麗
雲彩散散淡淡地不大理睬我們的招呼ㄋ
怎地一夕之間四處都在呼喚哀鳴
連遠處的山也是如此

閃電抓的很緊
我的身體像一處透明的房間
這使我感到極度恐慌
我想拔腿就逃
但是你
卻在這該死的時刻坐在我的腳上
說也奇怪
你像嬰兒般安詳的呼吸
卻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
好像在撫平什麼
在低低的傾訴什麼
於是
我收緊的身體突然放鬆...

[456]

昨天中午，牠從我身上掉了下來
牠看著我、看著天上的白雲
頭試著要抬起來，幾雙腳搖晃了幾下
沒多久，就再也不動了...

這兩個星期來，牠從不間斷地在我的枝頭上盡情歌唱，
太陽很大，我的心裡慌涼的很…

這個小傢伙，彷彿是從夢裡來的，
一種說不出的熱情，讓牠一再地從自己的身體裡爬了出來…
夏天的寧靜，因為牠補綴而成。

今天清晨，天色濛亮，
遠處房子的線條彷彿要化開某種凝重的明暗對比，
我飄落一些葉子覆蓋牠的身體，

遠處漸漸透明的河流
我知道
牠只是在休息…

[456]

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很久
也忘了如何唱歌
你變成了一根草
而我只是你身上一個渺小的生命
一顆因為痛苦而凝結成的露珠
在向日葵鑄下的深刻陰影下
我沿著你所烙印的生命痕跡開始攀爬
有時蟄伏、有時昂揚
我在每一個你所蛻變的軀殼旁停留
思考生命昇華的理由...

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很久
也忘了如何唱歌
今晨我醒來
黎明的微光蒙上一層白霜
我感到一股深邃的秋涼
遠處的房子沒有線條
我收縮著身子抵擋秋涼
身上的葉子在一陣激昂的抖擻後
像牠一樣的蜷縮
最後紛紛飄落

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很久
也忘了如何唱歌
若你在凜冽的寒冬看到我
請不要驚訝
白雪覆蓋下的
正是微微晃動的軀殼

細雨交織的春曉
我在忘了自己的名字之後
突然覺得很好
我想唱歌…

[456]

我雖然保持鳥的姿勢
但卻沒有飛到南方的意圖
我想用更堅強的手
來形塑寒冷的風
冬天的故事　路過的影子
我雖然保持鳥的姿勢
但卻沒有飛離草原的意圖
秋天的聲音
格外嘹亮
我一再地蹲下
是為了穩穩地站起
灰色的夢拍打成浪
我雖然保持鳥的姿勢
但卻沒有飛離岩石的打算...

我不是一隻溫順的鴿子
我只想投進火裡...

[456]

我是在感恩中成長、茁壯的...

衣服濕濕的
晾在枯枝上的衣服吹不乾
他們說沏壺茶
木材卻起不了紅
你從外頭進來
鞋子沾滿了泥
說好了不去田野裡找瓢蟲積蓄的糧食
你卻踩濕了天空回家
今天　風很大
晾在枯枝上的衣服奇怪地吹不乾
濕木頭霹啪作響卻生不出鳥的翅膀
他們沒有收好春天的炊煙
屋頂叮叮咚咚
水滴在爭論跳躍的空隙
我相信歌聲是城牆坍塌的理由
說真的
有時候是應該放鬆
小白花依舊在牆角綻放
秋天是乾淨的國度

晾在枯枝上穿久褪色的衣服　沒有乾
我是在感恩中成長、茁壯的...

[456]

我相信
相信明天
相信秋葉是紅　春雨是綠的
夏天漲滿的紙船會在春天靠岸
我們捱的很近
我撫摸妳的名字
忽然碰到了花
月光映照的杯子閃耀時間的肌理
我相信別離是重逢的開始
水鳥在寒冬沐浴
請記住這神聖的時刻
我們並沒有痲痺
依然滿溢信心
我相信泥土是芳香的　雨水是甜的　妳是真的
明天
堆滿的蘋果會滾到妳的面前
樓上樓下到處都是
我輕聲叫了妳的名字
我相信...

[456]

我做了個金亮的圓盤
把天線撐得高高的
蕩漾的秋水
一邊光亮、一邊深綠
我伸手觸了觸自己
寂靜、清亮撩撥妳的髮際

月亮在麥田里拖著自己的陰影前進
我沒有一雙會唱歌的透明翅膀
我丟失了自己
我的手
浸濕在清涼的夢裡...

[456]

你開始有了自己的名字
有了自由
像一棵樹要觸摸藍天
前景是一片燦爛
小趾頭像精細的雨滴
四面八方都是你的宇宙
你長大了
白色的小洋傘已經不再適合你用了
十字路口的風雨你要獨自承受
我沒有辦法找回過去
過去只存在夢裡
我被雨水堵住
我的秋天沒有蘆葦
沒有潮濕的等候
只有懶得發紅的花朵
火種會留在世上
我會看見你
潮水正逐漸退去
地底是空的
我知道
它注滿的藍色汁液
正搖晃著新的自由...

你開始有了自己的名字
你將結成豐碩的果子...

[456]

妳穿著一雙紅靴子在黃昏的玻璃洗杯子
一扇窗戶是一故事
我每天在街角飲冰水
一年一次
他們說　石頭會在夜裡開花
輕輕轉身
撞見妳臉上一片雲朵
一朵雲　
哪見過？
涼涼地
遮住半邊臉...

[456]

我是單車　妳是路
探照燈在路上照著
妳哼著歌側身坐著
果子一路落著

你來了
微微笑
帶著畫　是黑的
裡面有光...

[456]

你坐在那兒
久凝眸不說話
像幅畫
需要加深的線條
鄉愁浮現
我孤單地牙疼
半截衣服露在外面

我在牆上種花
試著窺探道路以外的天空
空椅子　濕濕的
水龍頭響著昨夜的暴雨
我推開窗戶
海風帶走潮水來到你的巨足前
你坐過的椅子
始終溫熱...

[456]

落雪了
飄落的雪　很美
搖搖晃晃的雪花
像初嫁新娘般
羞怯地
溶入西湖的水裡
溶入麥田裡　溶入我的夢裡

愈積愈厚的雪
壓迫我的根鬚　
壓迫我不停地延伸的呼吸
我可以感受到土地的溫暖
生命的躍動

妳來
自另一個天空
像搖搖晃晃雪花
像那顆最初的種子
在沒有泥土的地方
燃起我體內
永恆不滅的大火...

[456]

草　在風中結籽
在我們跨過的水泥縫隙
悄悄成長

窗外是海
是紅色的眼睛

隨季節起伏的色域
烙滿你的足印

花前月後
我們不多說

[456]

那棵樹倒了
我在吃飯
我看了他很久
雨水滑溜過他的身子
白色的腿
沾滿了泥

你沒見過海
不曉得天空在想什麼
樹倒了
只剩下巨大的煙囪和荒蕪的土地
我的傷口在痛
我們用擁抱和果子來對抗質疑

我聽見種子輕柔的歌聲
他們隱沒在風裡...

[456]

種籽總是要落地的
不會永遠在陽光下飄浮
落地時輕輕彈跳

我聞到水的味道
在地底　
深深的地底
我需要伸出長長的手挖掘
挖掘　不停地挖掘　
在最黑暗的角落
我很累　很累
我需要睡眠

我的背　
開始迸裂...

[456]

遺忘　是妳的名字
像書籤一樣
靜靜地躺在時間的洪流裡

我試著給牆
上點色彩
陽光揉搓過草
開始生長

如刀如劃
畫是窗
我會的

晨露一滴、一滴、、
跳上木梯

[456]

楊進吉詩選【一棵老樹的獨白─生之欲】
預定六月下旬正式上架
由上海文藝出版總社錦繡文章出版社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