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十 二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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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宇軒謝予騰綠豆黃木擇袁丞修非白

詩 十 二 首

《與一棵樹站在一起》

我站在那裏,一棵樹
也站在那裏。吹風的時候
樹落下金黃的葉子
我卻沒一樣東西能夠落下來
讓你彎腰拾起
仔細端詳,並在彎腰的一瞬
把背上的傷痕露出來

《舊 詞》

他們在窗外走動
一些舊詞,搬運天空的烏雲
雨下在很遠的地方
我內心的濕正把一個女人
翻新。鳥鳴已經生銹
飛翔是可疑的
我從女人的身體裏
抓出一大把鳥的羽毛
陽光剌出烏雲,如鋒利的針
把那些舊詞紮出血來
女人尖叫著從窗口跳出
像一小片綠
消彌於舊詞的慌亂

《被子或一小塊陰影》

風還在屋頂滯留
那些落葉、紙團、鳥糞和青苔
還在屋頂分配著陽光
和天空。爭吵和毆鬥
不可避免,撕碎的陽光和天空
便從瓦縫落下來
嵌入我忽明忽暗的夢
我一生都在拼著這些碎片
但只拼出了一小塊陰影
這薄薄的被子,剛好蓋住屋角
那只蟑螂的半個身子

《想 象》

這個下午浸在水裏
我只能看見它的上半部分
對它的下半部分
我只能想象。這很好
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它的下半部分
想象成一個女人的大腿
白淨,瘦長,細滑
綠色的水草蛛網一樣織在大腿之間
魚在水草中遊蕩
柔軟的嘴一邊吐著水泡
一邊碰著我布下的鈎

《白色的灰燼》

我喜歡火焰
我喜歡焚燒
我喜歡無邊無際的灰燼
它像過期的雲南白藥
堆在世界的傷口上
一座高聳的雪山
長年不斷地流著膿血
而用潔白
把時間反復欺騙

《一把斧頭躲在不遠的草叢裏》

我不敢去天堂
我害怕自己會像飛鳥一樣
被獵槍打下來
我不敢去地獄
我害怕自己會像蚯蚓一樣
被鋤頭挖出來
我坐在這裏,只想讓風
把我啃成一棵樹
枝,舉在空中
根,插在地下
血,在天堂與地獄之間迴圈
一把饑餓的斧頭
躲在不遠的草叢裏
緊咬著牙齒

《在陣雨過後的寂靜裏》

陣雨把遠山從灰蒙中
洗了出來,樓房,電視天線
腳手架和吊車之上
沒有人。雲朵在消散
鳥的飛翔乾淨而清晰
透過窗口,我把心浸泡
在陣雨過後的寂靜裏
而樓下警車和救護車的尖叫
總把心中的犯人和病人
驚醒。不想交出他們
我給他們每人一首詩
並強迫他們大聲讀出來
《一滴水無聲的爆裂》

汽車從我的樓下駛過
我注意到的不是它的賓士
方向,厄運,也不是它
載著的人的熟悉或者陌生
而是深深的車轍過處
揚起的漫天灰塵、紙屑和人群
從空中落下的一瞬
大地深處輕微的顫慄
落葉的破碎,蟲子的哀叫
和一滴水無聲的爆裂

《窗臺上的螞蟻》

雨下了很久
我的窗臺,暗紅色的鐵銹
堆積。時光吐出的細渣
沈鬱而安靜。一層薄薄的青苔
從它的旁邊綠出來
像雨水的記憶
緩慢地消解著閃電和雷霆
幾隻從昏厥中醒來的螞蟻
慢慢爬動,在鐵銹
和青苔之間,開窗的時候
我看見它們呆了一瞬
便驚慌四散,讓鐵銹
和青苔的距離又遠了一些

《一大片空寂》

我喜歡空無一人的屋頂
我喜歡沒有主角的記憶
我喜歡從事物中抽身而出
一大片無礙的空寂
在光線的明暗中變幻
只有灰塵輕起輕落
只有夜色濃稠凋零
只有我,眺望著一大片空寂
緩緩消失,不驚動樓房
和記憶中每一縷陰影

《一個人在晨光中緩行》

遠遠地,我望著一個人
在晨光中緩行
霧正消散,鳥用鳴叫
偷盜他內心的陰影
他將越來越亮
像一縷陽光,和更多的陽光
融在一起。他將在消失中
與我握手,用傷痕
醫治我的傷痕
他將把我帶入無邊的草地
然後躲藏,看夜色
把我包裹,放在馬的蹄印中

《廢棄的斧頭》

潮濕的森林裏
一把廢棄的斧頭被我從敗葉和腐爛中
喚醒。磨去冷鏽
斧頭露出饑餓的牙齒
我在森林裏轉了很久
始終無法下手
只好把斧頭又一次扔掉
我不知道這把斧頭
被多少人揀過又扔過
埋斧的時候我特別用心
先用斧頭刨一個深坑
再把斧頭放進去
填上泥土,用腳踩了又踩
最後蓋上一些敗葉




[野川,姓名王開金,1967年冬生於四川三台。作品散見《人民文學》、《詩刊》、《青年文學》、《星星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山花》等大量文學刊物。入選30餘種選本。著有詩集《天堂的金菊》、《堅硬的血》、《時光之傷》、《廢墟上的月光》,長篇小說《覆水》,中篇小說《牛睾》等。系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綿陽市作家協會理事。]


通聯:621101 四川省三台蘆溪工業開發區 野川
所以不知道要留啥言才不會像是灌水^^"
謝謝分享這些好詩唷~問好
你的抬读让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