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島

[良]

婆婆總在六點醒來
那時床板還有黑海浪的濤聲
一潮一潮打在婆婆不穩的腳下
她還有點暈船
昨晚的風雨還在扣窗

潑水
婆婆用冷水抹開早晨
冷水沿著臉頰下皺
在老舊的浴室地板匯集
漩後消失在台下的黑洞

婆婆沒有忘記駝白菜去賣
將小叢菜葉壓實風乾
入罐黃瓜和少許辣椒均勻抹鹽
用紅繩綁牢
讓他們慢熟

早市常聚集一群背罐子的老婦
婆婆的菜還沒有賣完
她從不敢忘了背負
太多必須賣以及收成的罐子
婆婆泡的菜都還是脆的
婆婆說當時新鮮的更甜好吃

婆婆從不敢忘了這些
成為她背上一部分駝過的記憶
還有夜晚睡的那座孤島
婆婆一刻也沒能放下

她又回到等候的島
海浪不斷翻頁的那片雪岸
爺爺的咳嗽再也沒出航過
只有隨波晃動的床板記得
某天他們曾下岸尋月
爺爺踏地後腳就跑走了
婆婆腳太小跑不動
後來他們一直共有一雙手腳
爺爺的咳嗽沒停過
她勞動的雙手也不曾停過

婆婆一生都沒有離開過島
我想她把心也借給爺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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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寫給奶奶的詩。
爺爺近年臥床已無法出門，奶奶一直陪伴在爺爺身邊照顧，不忍久離。
此詩是某天坐在床緣陪爺爺奶奶說話時，覺得彈簧床軟軟的好像坐在船上想到的><

[龍青]

很讓人感動的一首詩。

最喜愛「婆婆用冷水抹開早晨」句。第三、四、五節，我認為還要再多讀幾遍，如果改不動的話就先擱著，過一陣子再看看。

問好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