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報

[米米]

已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樣堅持要我讀下去
十月九日，我還未餵你吃完最後一啖飯，你已經向我打手語
如蔓藤在殘風中起舞，你早已亂了時序
如那些被栽剪了的教科書，東拉西扯，我熟知你的習性
我在月下斑駁的浮影當中，一如往既往地捉住了關鍵字
你一如既往地令我的雙手微痛
火火火火
(有火嗎?)
人人人人
(王府井大街的人潮如幹諾道中嗎?)

年月已久去
在最清醒的淩晨，你佻皮如昔地向我告白
你說你的五臟六腑在氣喉拔掉後仍然跳動的話
可否送它們遠遠的一程，到長安大街、到胡同、到高高不可攀爬的城牆……
趁記憶猶新，你總是指著黑白照裏的父親、兒子們(其中一個你說中了你自己)，你說：
我們等待了一天一夜，等待南方的音訊一一成真
(為何我教你讀雅虎即時新聞， 你總是學不會？)

你一如既往地令我雙手微痛
老人院的鐵窗在晨光中如同金鋼不壞的法器
在冷熱中咯咯作響
為何一個百歲高齡的老漢仍然喜歡磨牙
我沉默，你不久又睡著了
一輛馬車載著你厚重的鼻音向東方天空沉下去

「為何不讀下去, 你磨蹭著甚麼？」
我清醒了
我在彎彎曲曲的河流裏地獨泳
我找不到出口，我找不到源頭上滾滾的河水，我找不到那一片覆蓋江陵的汪洋
我找不到衝破江山鐵壁一樣的意志

你笑了，彷佛多年以來我們沉澱下來的默契已不需要手語的舞影
我一直讀下，讀到月光上的坐騎向我們緩緩地駛進來
讀到勝利

[黑俠]

米米這首讀來讓人動容……情感豐富的詩，就是成功的詩，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