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感時--黑色的蕈

又有風雨在黝黑河岸上說起
隔夜裡倏生的蕈與蔓生的長草

隄裡的泥沙已經像歷史那樣凝重地
凝重地阻隔善意的靜流

我們自從食用彩色的毒花
便不再理解黑白的對比

我曾經聽過賣玉蘭的婆婆說起來
沒有地界與年代的溫和

我以幼稚的耳聽著舊市場的吵雜語聲
環繞生疏的遠地鄉音的砂岩

我聽見離異的老兵在暑日裡哮喘
已經記不起北地裡荒旱的泥河

他們帶來的腔調濃重的鏡子
後來照著我們沒有腔調的對立

那些隔著愛與寬大胸口的舊記憶
如同隔著河原與鐵道的流亡故事

像黑色的蕈倏忽漂游隨即流失。有人這樣
記著戰爭與怨恨﹐有人這樣忘記死亡與家族



(二)傷事--我的藥方

我終於理解一種忠實與愛戀
我的藥方﹐其存在是那麼地單薄
如果我的病就那麼地不即不離

伊從夜氣裡蒙眼行來
帶一個夢魘的故事來為我卜筮
我記起一些極度干渴的時節
記起許多曝晒在空場上的樂音
都以荒煙的姿態向雨雲的方向飄浮

伊從包袱裡撒出避邪的草藥
告訴我﹕渴若是止得住
就沒有一直飲鴆的事

我請她留下一小串髮尾
請她在這些髮絲開始泛白的秋後
回來為我煎那些不治我的飢荒的藥
畢竟我只是個不懂解夢的彫刻工人
我的無夢的貧血症候
一直針對過度稀釋的藥方子盜汗

7/26/2010


**(二)首段竊用臨宵巧思﹕
“於是視而不見
病的駐守與茁壯
我曝曬多年的藥方
早被一場雷陣雨
洗淨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