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殇》


春风解冻的时候，已被自己的语言灼伤
还未成熟的心脏被插满无数根细针
渴望自由的疼痛带着酥痒、带着酸麻
悲情从眼睛里逃窜，跌落的脚印
盛满了雨水，那是刚刚融化的冰凌


所有的水草都开始疯狂生长
对于生命的渴望强于任何一条游鱼
雷声照顾不到的季节，你的歌声
妄想上达天庭，一根避雷针
就能让你痛快地死亡
缺氧的喉咙，充斥着冤屈
湖水撞击岩石的泡沫悄然破裂
没有一只能够升上高空


战斗一直在持续，森林一再地萎缩
已无人吹响前进的号角，那些高大的敢死队员
早就打光了子弹，闪着寒光的匕首
在前胸后背，刻满有关英雄的故事
焦糊的小草激动地读出了热泪


只有死亡最纯粹，往前一步
迈过那座桥，风再吹，就安然到达夏季


《树之殇》


所有的叶子都是谎言
秋天的冷箭射来
躲藏不及
纷纷坠地


一棵卑微窝囊的树
直直地站了一生真的很累
那伸向天空的无数只手
只知道索取阳光与空气
索取风吹的沙与鸟落的粪


听到那声声哀乐了吗
二胡在哭诉
那木制的腹腔里
压根就没有欢快的歌
祖先的尸体早已被岁月风干
仇恨却为何没有脱水
还在枝和叶之间永久飘荡


看看树与树之间的距离
这永远不肯缩短的戒心与防备
没有远亲与近邻
没有红颜知己，没有结拜兄弟


不必介意自己的下场
那萎缩的躯干和凝结的血肉
即将被做成别人的棺木
永远埋到地下
腐烂的是木，还能生根发芽
逃出黑暗的，仍然叫做树


《海之殇》


见到大海走失的女儿了吗？
她在哭泣，在不停地涨潮
悲伤的心情被风刮得到处都是
你也想扑向母亲的怀抱
在修葺一新的坟包前长跪不起吗


七月是高考落榜的季节
在母亲坟前你却没有一张纸可以燃烧
天上轻浮的云朵象征性地在飘
围绕着鸿雁的翅膀缠绕
所谓的理想看上去那么渺小


不知大海哪来那么多的眼泪
淹没了城市，淹没了乡村
淹没了教堂，淹没了墓地
你紧紧抱住母亲的坟头
情愿变成一株海草


苦咸的世界篡权夺位
所有的空气里都是一种味道
把所谓的成功与失败都腌成咸菜
挂在飘摇动荡的船头
也许可以抵挡一个世纪


母亲的坟头渐渐长大
海水浸泡成深褐色的母爱
多象奶你长大的乳头啊
孩子，母亲将要变成一座岛
一片大陆，一圈坚硬的地壳
把海水全部挤干
然后随她而逝，不要再哭
大海就是母亲的母亲


《梦之殇》


不要再做那些迤逦的梦了
思想的精华流落于浮夸
烟花草丛中的生命都在纷飞
它们抢夺萤火虫的火种
能把黑夜燃烧成明亮的白天
他们的生命就延长了一倍


江山总是易改，好梦易醒
黑夜的黑色可以两头流淌
就像阴暗的河流，像恶毒的咒语
帝王在梦里荒淫无度
你手擎威严无比的华盖
笑什么，蛮夷的铁骑已踏破了座座城池


一场美梦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干瘪
改名换姓的花儿继续开放
你永远无法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
你不是亡国的美人
不是一个王朝最后的太监
假如你手中还有剑
是否还会有飒爽的舞姿
是否还能挽出冷彻心扉的剑花


自己永远是梦中的主角
不管对手是谁，见招拆招
打得兴起时，有蚊子咬破你的脸
那被吸走的可是真正鲜红的血
作为一个人，该从梦中迅即站起
不远处，那支箭
正在瞄准你的心窝


《金属之殇》


许多的金属在矿土里奋力呐喊
这些失散多年的异姓兄弟
想方设法要重新聚在一起
谁做老大都无所谓
挑尽天下朽木
剁光凶残的野兽


这些闪着光泽的兄弟，嗜血的兄弟
宁折不弯的兄弟们
喜欢在动物的身体里直进直出
皮肉被割开，骨头慢慢断裂
一根根脆弱的神经在痛苦中呻吟
血溅五步，天上红色的火烧云
与太阳一起慢慢滴落湖中


世上总有杀不尽的兽和人
只要有皮，总包着肮脏与污秽
勇敢的金属们，刺破了自己的匣和鞘
在天火中把自己煅烧，刀也好
剑也好，都是同样与死亡亲近的光芒


杀戮当然也有累的时候
看天上那个飘然而过的飞机
轰地一声碎成千万片
得到喘息的金属碎片们
瞬间全都钻进地下
任刀和剑在疯狂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