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蝉歌
文/樵野

孤独的蝉声
唯一的蝉声
子夜，一座荒城
我悄悄爬在一棵枯树上
孤独地唱
唯一地唱

人类并未天亮，残酷的夜
没有谁在乎你
没有谁倾听你
没有谁理解和追问
没有挂念
没有同情
整个废城充耳不闻

这不合时宜的歌声，自我囚禁
许多黑暗曾放风，一条
独自穿行于寂静中的鱼
思索着，该不该诞生？这个锈迹斑斑的二十一世纪
吟唱我的前世，一只晶莹的雪山飞蝉，一只雪蝉
唱洁白的歌谣，老家在美丽的香格里拉
片片白雪，飘进那些快要炸裂的荒田
化为润泽的春雨，浇在微弱的希望上
那是我的--- 终极心愿！
唱我长长的坚硬的嘴刺，扎进长江黄河的肉体
犹如吸入甜美甘醇的母乳，唱出劲歌，唰唰唰
飞出把把带毒的尖刀，穿进一块块肥田
刺破脓肿，让俗不可耐的污血流出来，流入第十九层地狱

然后是怀念，淌着泪，茫然于所从何来
记得有月光，我的童年是从月光中爬来的
失去月光，怎能羽化而飞升？回到我的往世雪山
漫山遍野金灿灿的歌声，总在我的内心响起
真的回不去了吗？回不到我今世绿树成荫的家园

而这腐朽的城市没有月光。谁？目露凶光，抱住
废墟的肩膀不放。我却退缩，身躯才被逼得越来越瘦小
尽管声音越来越尖锐，我认定
四处都是布满阴谋的荣耀，从石棺一样的纽约
到小小的鬼屋，聚敛的魔兽之气寒光刺眼
与其说繁华美艳，不如说垂涎流遍，逐渐泛滥于
大大小小的门窗，如双双饥饿的眼睛
草丛遭殃，身受蝗灾，绿色的大地被啃啮得光秃秃的痛
大好河山如虚脱的沙雕，经不住疯狂的风吹
水泥钢铁铸造的脸，张张冷酷
他们吞噬的太多，还吃掉月光，天空正注视，并一一取证
必有报应。奇怪的影子晃来晃去，是夜游症患者？还是
借尸还魂的幽灵？记忆中的蚁群也没这样忙忙碌碌
他们很小，比我小，比蚂蚁还小，相视无语
我看见他们内心总是充满血腥的格斗
仿佛很有规律地从坟墓中进进出出。一个庞大的疯人院

疯子们翻着白眼敌视我，口吐白沫，念念有词如咒语
黑夜更黑，阴森森的气氛骤然四起，向我围过来
怎会就此屈服？我再来一声痛快的长啸，尖刺的
一根旗杆便插到星空；一道闪电，鞭抽这死气沉沉的夜晚；
一枝响亮的箭，射穿这无所事事的黑暗
谁也囚不住我，包括我。而城市必死于一场自制的水灾
玩水自淹，狂暴的洪潮卷地而来，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丝光亮，似乎正从月宫上漏下些许温暖
润在我薄薄的羽翅。那位黎明的使者安处云后
目睹真相时点头微笑，正义，自由和爱是一只果子
五百年后，说不定还是一个精致的标本呢，会唱夜歌的标本
孤独地唱，唯一地唱。而歌声，已在残破的夜中生根
茁壮于未来，把花儿开在别人的梦里
我终于看到天地一片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