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病房

每日以投稿一篇為限

版主: 林宇軒謝予騰綠豆黃木擇袁丞修非白

那些我們小心迴避,在夢裡
無數次訣別的思想
和體溫,都穿著一式的
粉紅無菌衣,躺臥成列彷彿
夾道我們而盛開的羊蹄甲,
或者吻痕

我們在門外貓了
整個下午才決定輕輕揭開門縫
走進來,躡著腳像寂寞太久的花豹。
──屏住呼息時,看見的景象
能有多深?我們僵成一截床腳
或一段病源的基因,動亦非動
唉這房間怎麼「古井一樣我們的
未來一樣」,你說。

噓。我們始終相互掩口但也
不清楚安靜是為了什麼
(想必那瓶經年答答的點滴能懂)

但你會(敢)問嗎
關於這方逸出編碼的病房如何
用無盡凹凸的牆面,摩擦、
浮貼了我們當我們正
耐心析檢滿室的陽光如同
數算滿室的菌種一樣繁複

並且關於那些持續
掛失的病歷,表格具象後的年歲
從某年冬天便沒再回來
我們曾經親手書寫、畫押於上的
除了淡而筆誤的愛,你說究竟
還有什麼至今仍舊
天荒地老地病著呢

喜歡:

我們在門外貓了
整個下午才決定輕輕揭開門縫
走進來,躡著腳像寂寞太久的花豹。

表格具象後的年歲
從某年冬天便沒再回來
我們曾經親手書寫、畫押於上的
除了淡而筆誤的愛,你說究竟
還有什麼至今仍舊
天荒地老地病著呢

問好
我是鎏光

木霝很能營造一種迷離的霧色美感。我們當然必需正視這樣的屬於一首詩,尤其是一首現代的情詩,所必需具備的「身世」。相對於瘂弦的「深淵」,余光中的「蓮的聯想」或楊牧的「瓶中稿」,以及整個詩壇為這些富有感染力的詩句,充滿了昂揚的創作意志的那個老去的年代,我們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紀,在木霝的詩中,發現一種完全不同的音韻與詩情。

兩個相愛的人,因為相信一種『菌』的存在,而認為自己親自書寫的『愛』,僅止於一種『畫押』的形式,至於真正付出過的,木霝說是一次『筆誤』。

   我們在門外貓了
   整個下午才決定輕輕揭開門縫
   走進來,躡著腳像寂寞太久的花豹。  〈第二段〉

   噓。我們始終相互掩口但也
   不清楚安靜是為了什麼        〈第三段〉

害怕驚動這深藏的『愛』,以至於一切都靜止於時間當中,而走過的聲音,只有那瓶中的『點滴』能懂。

意識的書寫,往往必需以「超現實」的筆觸,以獲取現實所無法提供的心靈的力量。這我們經常以「場域」為論述基礎的「內化經驗」,在那些意象化的思維中,總有無數的人生疑問,鋪陳在木霝慣常的「暗喻」與「轉喻」之中。因此,當『愛』被錯置於一間『病房』的時候,『愛』其實只剩下『菌種』與『病歷』了。那麼,這「愛的場域」能提供給我們怎樣的一種觀點與能量呢?在這充滿疑問的「病房」內,我們也許希望自己是那隻『躡著腳像寂寞太久的花豹』也不一定,因為,『豹』給人一個安心的想望,或一種勝利的可能,即使牠總是那麼安靜的凝視著那『能有多深?』的問號。

一段迷離的、異化的成長經驗,木霝以『天荒地老地病著』做為一次行走人世的借鏡。對於錯置在詩中的焦慮,木霝以自身對『愛』的感受,取代了文明世界不斷產出的沉疴,因此,命之為一『夢中』幻遊式的『病房』,以菌種的繁衍提醒讀者,『盛開的羊蹄甲,/或者吻痕』,是不是就足以為你鋪成昨日,或明天,所有的美麗?所有的疑問都影射著一種可能的衰頹,對讀者的期待也必然指向一未定的天秤。

   關於這方逸出編碼的病房如何
   用無盡凹凸的牆面,摩擦、
   浮貼了我們當我們正耐心地
   析檢滿室的陽光如同
   數算滿室的菌種一樣繁複     〈第四段〉


關於「文明」可能帶來的陽光,「文本」可能匯集的預言,或「讀者」可能給出的填補,我們畢竟看見了此一互為詮解的『焦慮』,在木霝的詩中。這詩中時空的交疊,尚且轉移了對整個「存在境遇」的固有詮釋體系,甚至,所有主客觀的因素,都被拋入龐大的寂靜中,只剩下一種牆面的摩擦聲與不斷地質疑,滲入彼此可能豢養菌種的『愛』中。事實上,被『夢幻』的魅力所填充的「靈性場域」,我們不再可能見到像「現代主義」流行的年代,上演過的完美原創。時空在意識中轉換,透過一種不斷的「意識填補」,於「後現代場域」的論述中,於一文明底下不斷複印的「瑪麗蓮夢露」的頭像,以及裙裾的飛舞,這意謂著一股生命能量正開始進入大氣的漩流中,尋找新型的舞台。

木霝的詩,很能反映我們在新世代中,所能嗅出的筆觸與趨向,這關於一個時代特有的聲韻與姿容,以及一種異質的街景與詩的風格。

問好木霝!

雪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