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體　－致　波德萊爾

　我愛那些雲……
　
當我聞嗅起海潮弓弦的記憶如秋葉招喚
旅人，猶在天涯？
走，雙腳懸空於城市的電纜之間
每輛迎面駛來的卡車、遊覽巴士
少年們迎風放開雙手的腳踏車，都撞上了你？　
噢。不，並沒有
是因為他們都牢牢鎖銬籠子裡了
而你，獨遺漏鐵籠外？
也或許：每個人都隱形在自己的牢籠裡
看世界---

當我聽見黑夜他搖櫓的水聲
劃越你淚光的眼瞳。時間
沉浸水裡的臉
垂落黑絲絨的長睫，留下了什麼!?

一隻鳥，甚至無法淒楚揣想
冰冷壁畫前
金箔輝煌的克林姆如何抱撫起嬌慵 The kiss
酸澀眼瞳裡
恍然憶及他們遠古以前的雲和月
脈流體內發光熾熱的信物
錯置於無人認領的廢墟。隔一道牆的廢墟外
即是繁華玻璃帷幕林立的我們
被鋼筋水泥密實穿透脊骨
一隻流浪狗，輕易指認出他們，還有她們
沒人會奇怪自己長出爪子的十指

灼傷誓言的眸光啊
脆弱經書前良久
未敢抬頭，撞見愛你的人聞嗅枯竭身上的
空洞眼神
剝自角質層的細白雪鹽

　那些飄過的雲……

欲飄泊的行腳，留不住一幅熾熱將融的美景
既使跪膝用紗布緊緊封住汨湧出殷紅水柱的樓鐘
仍無法挽回欲走的昨日
所以情願私心，情願保留最後一絲
不至殆燼煙火的華美想像

且對向來鍾情、赤忱的繆司美神啊
誰不是走行於水火交界的迷獸，徘徊暗夜甬道
看內心的雪白鴿影
離窗撕裂痕的曙光中
＿＿接走

始未料及的一句：想
畫眉鳥
牠破窗而出

　那兒……

迎接一個新生的來到
與守候將殞的流星
哪個是悲劇的開始，抑或結束？

迷途的女人，隻身來到寺廟
腦海裡幾乎沒有任何祈求上蒼庇佑的美麗意念

直覺地捻香、拜佛，直覺地
買了兩盞光明燈的燭台
一為：新生命的開始（ 祈求？我想大概是這樣吧… ）
二為：將殞流星的幽黯之路而照明 ( 我由衷肯定! )
女人，以打火機
陸續點燃了兩盞燭台；機械似的
就像女人也習常為自己點燃夾在無名指與食指間
每每失神抽完整包記憶
薄荷涼的菸草，等待站牌下
＿＿有人接走
所有憂鬱，或橫躺或扭曲寂火
斷頭的姿勢。

　那兒……

簪。已然習慣
不對鏡！

斜刺，往後腦勺
狠狠扭轉一圈
狐媚深海般，淺笑的
針尖
抵住後腦勺

搖晃的視線
像正午猛然搖晃枝椏
場景，腰臀以上
嬈嬝碎步
黃金比例的幻覺地帶

思念。沿八月煽風
細雪骨瓷的長頸
悶胸，滾燙的柏油路
一尾小蛇穿越安全島穿越妳眼瞳
斑斕雨傘節
蜷縮起整片山丘
寒荒的小腹

　那些奇妙的雲！

女人，最後終於走回家了。一跨進家門，隨即衝往浴室。把沾滿風
沙的臉、黏滯四肢毛細孔的污垢與汗漬，像甩掉手銬般忿忿迅速脫
去一件件衣物。並毫不遲疑，拿起冰冷蓮蓬頭，像強力消防水柱沖
激野火的焰藍魂魄，沖淨憂鬱；還原女人深埋軀殼裡的原始渴望，
渴望星辰般的寧靜，靜靜抱撫女人安然於絕望之中的信仰。漸漸浮
現她平和的目光之中---

且忠貞持守漫無征旅上，能支柱她們與他們
免於異獸發狂的失控中而踞蟄於肉身充血的靈魂之窗。
與看不見的
黑暗之神，對峙。


　　　　　　　　　　　　　　f.t　Aug12`2006

註：文中引用，子題：『我愛那些雲……那些飄過的雲……
　　那兒……那兒……那些奇妙的雲！』為引自〈波德萊爾
　　．巴黎的憂鬱〉著作之《異鄉人》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