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

坐在阳台前
看看书，望望远方
有时眯着眼想一会心事
只要阳光很好
冬日的天空就会很明亮

《冬天的夜晚》

窗外
有些声响
不是很大
像脚步声
又像是风声
月亮挂在树梢
一会左一会右
冬天的夜晚
什么也没有
屋子里空空的
我感觉有人要来


《我把一只手打开》

我把一只手打开
看见白天在夜里酣睡

许多许多的雪花
在不停地飞
它们是那样的静
把手的皮肤惊醒

阳光是归客的精灵
有人从落叶上
侧身过来
蒙着双眼 蹑手蹑脚
春天的气息撒了一路

我尾随其后
轻轻地将另一只手打开
天空中布满了一群群的大鸟

《乡村的颜色》

我将在什么样的草丛中生长
乡村的肩膀黝黑，石头布满叹息
日头就要落下，等我到了那里
会不会迷失所有的方向
我的皮肤暗淡 身影格外脆弱

乡村的颜色在长发中勉强拨开
细小的发丝拖着
黄土地的长影在夕阳下走动
有一种沧桑的无奈
雕刻在他们脸上的皱纹里
我小心翼翼地听着大哥的诉说
张三家为找回被偷的驴子
已让大盖帽吃了两头驴子的钱
李四家的一年的收入还不够几个费税钱
大哥说自己也不想种地了
可搞副业又怕要不上工钱
大哥不知该干啥只在不停地抽烟

送走了大哥我又看了看新闻
减负工作在大小的会议上落实着
领导们走在乡村的小路上
欢声笑语地送着温暖
富裕的农民春风满面
要过年了 到处是一片喜庆
新闻完了我站起来望着窗外
脑海中又想起了一位老农的话
“城里人五十六十就要退休，
我们农民何时是个头”

《老歌曲》

收音机里放着
一些老歌曲
都是些十几年前的东西
那时我还小
唱歌只是唱歌
很少想其它的事情
邻家小芳歌唱得真好
我们谁也不和谁说话
“男的和女的，狼来割肚子”

《春祭》

一

黑夜里
一只豹子
优雅地走着

草尖上传来的声音
卡在我的喉咙里
被星星埋葬

二

一棵快要
干枯的树
光秃秃的枝条
北风中飘摇

远处　迎春的烟花
漫天飞舞
虔诚地等待
一只麻雀的归来

三

依然是
那幅飘零的画

有人在青草中
行走

有人坐着
一群蚂蚁的欢呼中

谁也分不清
哪块石头在昨天出生


四

一只乌鸦
在天边徘徊
月亮用固有的
姿势暗淡

城市的背影里
春天日渐苍老


《祖父来信》

昨晚祖父
来信了
说了些什么
我已不太清楚
只记得字很多
整整三页
还有一个
很诗意的名字

早上起来
我告诉了父亲
父亲一言不发
站在祖父的遗像前
好久才说
“昨晚他一定来过”


《臧克家死了》

早上，手机短信上说
臧克家死了　
一个九十九岁的老人死了
我是个爱和诗打交道的人
所以还知道一位大诗人死了
后来在好多诗歌论坛上
又见到了这个消息
我逐个跟贴哀悼
以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麻木的人
还特意找出一本落满尘土的
《臧克家诗集》翻了半天
下午　办公室里我说
“臧克家死了”
计生统计忙问“哪个村子上的？”



《重回老宅》

大门依旧
墙壁依旧
院子里麻雀依旧
搬家时的凌乱依旧
只是墙角的土碱掉了许多

我从一间屋
走到另一间屋
脚步越来越沉重
女儿跟在后面
不住地说着
这儿破了　那儿破了


《农民》


农民是个名词
现在许多人把它
都用作形容词
说某某很农民

那天下午
家乡的老槐树下
我和父亲坐着
我感觉农民是个动词

《爱情》

一只鹦鹉
死了
另一只鹦鹉
独自吃着
独自喝着
独自歌唱着

这一切我看在眼里
妻也看在眼里
我们谁也不说话

《恐惧》

一只不知名的鸟
在半空中沙哑的叫着

每个人都在想
它是不是有了禽流感


《圆圈》

南墙旁
隔壁王老汉
画了一个早上的圆圈
日头下山了
他躬着腰
找最圆那一个
电线杆上的
老鸦叫个不停


《黑暗中的铁》

黑暗中的铁
注视着我
冰冷　僵硬
满含忧郁

如此持久地注视
让我不安
我握紧了玫瑰
握紧了泪水

深居于泥土的铁
一言不发
一座座的城堡
出现在黑暗的颠峰


《童年》

提着盛满月光的玻璃瓶
轻轻地走着
一不小心瓶子就碎了
一地的月光
遍是妈妈的脚印






《和香闹别扭》

香低着头
开始洗衣服
不说一句话
我心不在焉地
敲键盘
不说一句话
后来
她洗一件衣服
我向后偷望一次
她淘一件衣服
我向后望一次
她凉一件衣服
我转身看一会
那天下午特别地长

〈和香谈诗〉

其实我很少和香谈诗
每次都是她唠叨
我心中没她时开始的
她说诗歌是我的小妾
可她到底还是正宫娘娘
要我摆正革命的位置
我一面信誓旦旦地向她表明忠心
一面又偷偷地想
那个爷们不包二奶
即使他没有几个铜板

《和香逛街》

这堂课
我每次都在逃
每次都被抓个正着
后来我开始从理论上着手
书本上 报纸上 网络上
我找到了一切男人不能逛街的理由
比如高血压心跳加快等等
然后全部灌输给她
告诉她要老公还是要逛街
香睁大眼睛委屈地说“我两样都要”



《一只鸟从天空滑过》

一只鸟从天空滑过
嘶哑地鸣叫声
让我在初春的早上
忐忑不安

起身 坐下 踱步 站立
这空荡荡的房间里
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几本发黄的线装书
斜躺在墙角的方桌上
隐隐约约的流淌着
落满灰尘的文字
我不知道这是否
就是生活的本意

现在一切都是那样平静
大街上没有一个人
流动的空气很淡漠
一排排的楼房沉默着
我站立在这虚无之中
对眼前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大街上一群绵羊在奔跑》


大街上
一群绵羊在奔跑
阳光照耀
城市叫嚣

人群中
牧羊人的鞭子目瞪口呆








<马加爵被抓了>

3月15日
马加爵被抓了

在这之前
大家都念叨着他
现在很多人有点失落

《腰里系草绳的流浪汉》

这是初春的一个下午
他老了

沙尘暴刮了一个多月
大街上乱七八糟
他将腰里的草绳系了系

在候车室里
他喜欢想一些事
比如皈依佛门
那意思不是去赎罪
那意思是说
那里可能有免费的晚餐

<尕爹>

尕爹长什么样我也记不清
照片上 他很英俊
最初的记忆是在堂屋
他一直爬在炕上读书
爹死活不让我进去
我就在门缝里偷着看
后来 记忆是中断的
直到1981年的一天
爹坐飞机去了庆阳
几天后带回了一个木匣子
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我才知道我曾有一个大学生尕爹
现在我没有了唯一的尕爹
那年我七岁
家人痛苦的氛围中
我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
只记得爹从飞机上带来的糖很好吃
爹成了村子里唯一坐过飞机的人


《大伯》

对于大伯的认识
主要来自于一张照片
和父亲零星的回忆
他是个教师 很严厉
毛笔字写得相当好
曾结了婚也离了婚
二十五岁死于一场疾病
二十多年后祖父和父亲
为大伯的抚恤一直奔波着
我的记忆中也开始有了大伯的身影
每次上坟时
都会特意在大伯和尕爹的坟前
多烧几张纸钱多燃几柱香



《记起海子》

每年的这一天
诗人们都会记起海子
不论喜欢与不喜欢
都会有一些海子的话题
今天网络上
有很多关于海子的文章
我逐个地看
大家写得都很好
没有错别字也没有不当言论

-------2004.3.26



《清明祭祖》


一

祖先的坟茔下
我躺了下来
风吹着
鸟叫着
有人缓缓走来


二

祖父的墓旁
父亲站着
呆呆地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像是自语
又像是对我说
“这儿就是我的地方”

那时风很大
我的眼前一阵模糊


《故乡》

阳光照耀的时候
我在屋后的沙河里
七、八岁的孩子
在一大堆黄沙中建造一个王国
像是母亲温和的目光
伴随着悠长的催眠曲
青草的气味漂浮着

《思念》

我看见
远方的幽灵
在黑夜流出
细雨润物的声音
像是青草
从土壤中出发

春天的夜晚
空荡荡的一片


《春末乡村》

撒欢的儿马惊散了
池塘边调情的青蛙
一只白鹅仰着头
高傲的拍打着水的波纹
农民们各忙着各的事情
这是春末
大家都有许多事要做
我们无所事事地
走在大街上
没有人注意到

远处山洞中
一列火车缓缓驶过
留下无限的空虚

《坐听花开》

今晚
仙人球要开花了
我和妻坐在旁边
憋着气
谁也不敢说话
“啪…啪…”
花朵正在开放
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们呆呆地微笑着
过了好久
才长长出了口气



《春天，我们该说些什么》

又一个童年的伙伴
悄然离去
骨灰从北京到兰州
从兰州到条山
从条山到石井的一个山沟里
他的父母已不再流泪
逢人便不停地说
孩子有多聪明有多孝顺
大家只是默默地听着
偶尔也夸上几句
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里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村里的老人》

他在村口的石头上坐着
赛虎卧在脚下大张着嘴
他老了 一嘴的牙齿都没了
阳光下破旧的衣衫
陈年污垢一闪一闪
村子里静悄悄
几声鸡叫或猪的哼哼声
墙角影子移动着
他有点热，满头的大汗
太阳贼大贼大 一点也不饶人
赛虎不停地喘息着
他还在抽旱烟
村子里很静
他站起身来直了直腰
一瘸一拐地往家中走去

《清晨》

清晨
我起得很早
打开了玻璃窗户
大街上几乎没有人
一排排房屋缄默
我忽然想写一首诗
说不清要写些什么
只是想坐在电脑旁
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
等待太阳慢慢升起


《夜晚，大风呼啸》

床头 台灯昏暗
蚊蝇四处乱窜
窗外 大风呼啸
玻璃咣铛咣铛
我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
但说不上是什么
在这城市里
大家过活着各自的日子
每个人都很忙
而我却死死地盯着
恍惚的屋顶不知所措



《五月二日大雪飞舞》

早上起来的时候
窗外开始下雪
起先是在小雨 零零星星
接着就变成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

五月的一场雪
落在满山遍野的绿中
落下来 听不见声音
就像一个人默默的走来，然后死去


《五佛寺》

五佛寺
是北魏时建的
寺里有五个佛爷
其中三个是原来的
两个是新塑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那两个被人扛走了
我看了看原来的
又看了看现在的
没看出一点破绽
新塑的看起来比原来的还旧
我暗自思量
佛爷就是佛爷
几千年来也没变个样


《千佛洞》

千佛洞就是
以前的人
在洞的墙壁上
塑了很多的泥佛
巴掌大小
后来的人就开始拜
一拜就是几千年
成了文物
我站在里面
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总想发现一点什么

《有些东西正在来临》

一场梦中醒来
感觉有些声音
在隐隐发出
滴答 滴答

我分辨不出这声音
来自哪里
只感觉每一声都
震耳欲聋

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急
空荡荡的房间里
我听不见自己

《兔子》

早晨起来
兔子到别处去吃草
窝边的留给
马呀 牛呀
或者别的兔子吃
味道大概也一样


《花朵的忧伤》

花朵的忧伤
总是看不见
一阵风吹过
我们就能感到
那淡淡的痛
然后就是彻夜的不眠


《喜鹊》

一只喜鹊
坐在屋顶上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静
风也是沉默的
大幕落了下来
我没有站起
喜鹊开始说话了



《一匹马正在向我奔来》

深夜
我感到一匹马
正在向我奔来
穿过大漠
穿过戈壁
穿过最近的文字
我从一数到一百
又从一百数到一
陌生的马蹄声
让我流下了莫名的泪水







《朋友从拉萨归来》

朋友从拉萨归来
说布达拉宫
到处是金子 到处是宝贝
转了一天却没有一点杂念

还有那些朝圣的藏人
衣服破了鞋也没了
手脚都起了老茧
阿嘛呢叭嘧哞
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就是无端的感动

后来谈到了那里的蓝天
说：蓝呀，真是蓝呀！
蓝得让人想大哭一场
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



《外婆》

“进过城
见过火车
还坐过城里的小轿车
这辈子也就足了
说这话时外婆
正在给满院子鸡呀猪呀弄吃的
小脚一瘸一拐
那天我们一直在一起
她说了她的母亲
她的童年
说了她的子女们
说了过去的那些年代
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一直默默听着

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外婆站在村口送我
一阵风吹过
我们的眼睛都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