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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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宇軒謝予騰綠豆黃木擇袁丞修非白

而你是如此熱愛著光明
此刻我能理解
前世,我是一隻燈籠魚
今生,一個失業的礦工在廢棄坑道中勞作
一場沒有星光的活動
跟隨頭頂那盞燈,明滅著

撫摸重型機具留下一道道長出新肉的黑夜
是歷史,以沉睡的蝙蝠拼貼
胸前那包發霉的寶島
我在警語的立牌下點菸:
『隧道中,懷念是一種危險的動作。』

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回頭,來時的礦口
像妻子的呼喚一樣遠了
彎腰揀起那些隨手丟棄的酒瓶
瓶底,還留有一些曾經的壯志豪情
當我深深地飲下
那滿口的骨灰

漸窄的洞身
能容下多少來回的足音
隧道的底端
有甚麼值得再次挖掘的寶藏
我朝原路走回
腳下的鐵軌依舊炙熱
能煮沸回憶的那種熱
廢棄的台車中還有一些煤渣
一點鬼火,在濕冷中跳動

冷調帶著憂傷的緩慢節奏
把沒落的職業
逐漸顯示
一種成功的寫實手法...
蚊人 寫:冷調帶著憂傷的緩慢節奏
把沒落的職業
逐漸顯示
一種成功的寫實手法...
是的
憂傷冷調

然而又有多少人瞭解
當一個礦工不斷的向下挖掘的同時
哪怕早已知道,所謂的寶藏都已不存在
但,仍舊必須完成他們的使命....
不二家把記憶與失落的情感用失業的礦工在廢礦挖掘當作貫串全詩的隱喻,深切而又有一層一層往下挖掘的可能,結構、用喻和意象間呼應得很精彩。不枉優寫手了。
深林底沉默陬雨打落
一株堅強了許久的巨木
在突起的雷火間斷然倒下
樹心的脆弱散成一群逃逸的白蟻
青苔立即散佈陰暗的傳言
在亞熱帶激情的夏日風暴中,懷念
是一種危險的動作

在山外的花園裡尋
戀愛的邏輯,風和雨
爭執不已,藤與樹的辯証
開始在白堊紀之前或後?
翻一頁年輪細數,當無疑問
離題多遠便走不回來?
走過才知曉

闊葉的鵝掌藤
一向貼心地緊攬
初生的琴葉榕,仍記得
朱槿的花色有點猶豫
使君子和孤挺花不適合盛暑
軟枝黃蟬和紅葉鐵莧不適合嚴寒
蘇鐵不適合太多的關切
而血桐總有自顧自的高拔

雨後的某個傍晚,扭下多年
補釘似的狗皮膏藥
發現一張皺結的疤下
心裡那隻蛹破裂了
一隻青眼蛾展開透明的翅
向窗隙的陽光撲去
一園子花樹都還滴著雨珠

不二家好

  想詩題以至詩序,誤讀的空間並不寬廣,因而,圓且循詩切入詩的邏輯,暫念彼之為寫實與敘事為主幹,做生活哲思推演的詩。

  然較之於冷色系的解構圓則反向以為,寫手藉以低穩的書寫實則替墨以淚,轉內斂而盈孕豐稠的情感意涵。這無疑是對讀者的一種設陷式的引導,在詩的導引設定上呈現反射式的鏡象思維。領讀者授意承接於錯置的詩想之後,背地裡卻暗於鏡象以內佈局,進而堆疊出更加反覆的意象而無形間陷讀者於既定的範疇而無以迴旋。例如:

而你是如此熱愛著光明
此刻我能理解
前世,我是一隻燈籠魚
今生,一個失業的礦工在廢棄坑道中勞作
一場沒有星光的活動
跟隨頭頂那盞燈,明滅著

  首段啟幕以悲情而淡雅的愁敘,六行之間,固然涉及主題但在故事的出發點上,並未交代清楚。然而這並非是一種含糊其詞的暫代型語句而是,藉首段悲情而內斂的基調,逐漸摹拓出與讀者容於設想的場域。隨讀者之於慣性閱讀上情感元素的著墨,在承接度上,自有其分別。而有其分別因而在詩的感受上,也能呈現多元化的樣貌,說這是曖昧,倒不如說是寫手有意無意所表現出的一種饒富智慧的寫法。如此的技法,在爾後的詩意推演上可攻可守,可諭景可敘情﹔可說理可躁進,保守而嚴謹的編列。於後我們試讀第二段:

撫摸重型機具留下一道道長出新肉的黑夜
是歷史,以沉睡的蝙蝠拼貼
胸前那包發霉的寶島
我在警語的立牌下點菸:
『隧道中,懷念是一種危險的動作。』

  寫手選擇了漂浮與沉思,走索般的優雅與無懼。摒棄了首段懸浮的﹔細軟的表敘,急轉直下切換以沉厚的詩語言大量運用的場景。例如:長出新肉的黑夜/沉睡的蝙蝠拼貼/警語的立牌下點煙/隧道中,懷念是一種危險的動作。/等等,這諸多的指涉,交相印證於各語句間的聯繫,看似犀明卻又抽象的步伐,領讀者於首段時的鬆弛,瞬間如墜五里霧般的迷茫。引詞迷茫而非迷惘,淺言之,寫手雖以偏峰走簷的方式與上段做了明白的區隔,轉意象由濃郁而進跳躍的行次,可在首段與次段的邏輯向上並無相悖。只是於首段狹仄的平面舞台上,驟地轉呈於懸空的四度空間,而不著力於銜接點,使人嚐來無色無味便已成癮,故此前言裡我提到,設陷,在這裡完成了所有的解釋。

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回頭,來時的礦口
像妻子的呼喚一樣遠了
彎腰揀起那些隨手丟棄的酒瓶
瓶底,還留有一些曾經的壯志豪情
當我深深地飲下
那滿口的骨灰

  掌握讀者的受想程度與角度,是一門弄詩人不得不用心的課題。除卻本身意識型態的書寫以外,在預先推測讀者的路徑之內的準備,自是相當重要。而推測既有的可能面向所做的書寫,是整齊的ˋ平順的ˋ讀來流暢而易於理解的,然於此段,推論的方向開始有了偏移。寫手捨棄次段所構建的場域,再次回到首段的書寫邏輯。如此的程序相較於次段的突進,理解流程上,可以說是一種不甚成功的操作。惟如在末段亦替之以次段的筆法,則可視為一種以段為單位的排比式表現手法,寫手鈞意與否如此?留待末段我等再做驗證。仍若單以此段視之,在敘情的比重上又稍微增加,但也脫離了承次段的抽象式語句。惟在詩旨的設置上,不同於首段單純的構築序盤的劇目,而添之以對生活的吶喊,並反手企欲擷取依讀者受想度不同而繁衍出的哲思。若以單段視之甚佳,惟承於上段則稍顯遲滯。但緣於寫手疊詩功力可見一斑,期間的差異不甚明顯,有心者知之。

漸窄的洞身
能容下多少來回的足音
隧道的底端
有甚麼值得再次挖掘的寶藏
我朝原路走回
腳下的鐵軌依舊炙熱
能煮沸回憶的那種熱
廢棄的台車中還有一些煤渣
一點鬼火,在濕冷中跳動

  而末段,承於首ˋ次ˋ參段的句意上,在敘述的連接上雖並無錯漏,惟於詩質的厚度之高低,實有參差不齊之憾。承以首ˋ三段的元素加以揮發,而轉以平實的口語企圖呼應出更高層次的主題,詩整體的哲思是有的,暗諭社會人文角度的因子亦昭然若揭。惟相對於次段的疊詞與豐富華麗的意象,實略顯疲態。並承上段所問,於此間並未表現以對比式的段次呼應,因而在詩的完整度上,顯缺臨門一筆。期間豐盈的氣勢,至此潮聲既微,漸次收軟,殊為可惜。惟不失焦於詩旨的確立,整體上詩所欲表達的主旨,仍相當明朗,整體詩骨的節比,亦是精妙有致。收軟句之憾以外,聊以寫手本身的詩藝,詩末兩句:廢棄的台車中還有一些煤渣 /一點鬼火,在濕冷中跳動/,在詩質的調製上又回歸于平衡,雖無力於末段的軟句,但仍使詩的力道維持在一定的水平,整體上,仍是一首頗為耐讀而頗富哲思的好詩。

以上,學習,問好

無圓值週

《於他鄉偶遇阿鏡詩長提問之紀錄》

阿鏡詩長好

  蒙您與眾詩友的指教與提問,圓詩藝尚淺,詩力不堅,惶恐。但仍就諸位提出的問題,盡我所能盡的最大範圍作回答。惟圓語意總在枝微末節中計較,可能文長意簡而不自知,這方面,圓仍不斷在學習當中,尚請諸位體察,指導,與包涵。

  阿鏡詩長提到,不二家詩友這首作品,是否可以有更好的舖展?容我主觀的回答,當然可以。惟所謂更往上提的攀昇,皆端賴于讀者個人受想程度以及偏好所定。詩之所以為詩乃在於其獨立於普世價值以外,是一種無法被歸類的ˋ標價的ˋ甚或客觀討論的文字藝術。因而在所謂更好云云如此的前提之下,其所引用的範圍過於廣泛,故此無法簡義的回答。是故,圓且推擬縮小阿鏡詩長所欲表達的主旨﹔提問之所向,聚力直接的問法應是:

不二家詩友在這首詩的表達上,就其既定於詩眼的演譯方式,是否有更濃縮精鍊的空間?或者,在邏輯性的排比上,是否有待加以揮灑而服務於更加宏大與遼闊的詩想?

  未知這樣來推論阿鏡詩長的問題,是否恰當?若然誤讀所問,尚請不吝指教,容後再回。而故且以這樣的標地來序談這個問題,稍早提到,就其詩結構與骨幹來逐行分解,期間所能夠上提的空間,其實並不小。但這牽扯到諸多的面向,想寫手諭此詩著重者何物?重諭景?重敘情?重意象的深遠或哲思的飄邈?期間所能開啟的路徑,實非我等能設算。因此,就於目前我們所已知的詩之軀幹,作狹義層面的回答,而或者於詩有誤讀以至於誤答的部分,仍需寫手自我關照以求驗證。

  淺讀寫手於此詩所演出的手法,乃意敘情為主幹,佐舊事入味,添人文以色香,並以老社會的悲情為輔。整體而言於詩的包容性上,是相當一致且溫婉的。而溫婉的詩就要以閑柔的小火慢炒,太過於閃爍的字眼,容易過度刺激味蕾。故此,就以詩的行次與段數而言,實不宜過於儉約,著重於逐步鋪陳的詩需要留以讀者反思的時間。若然詩的體裁宏大,而在詩的精簡上層層計較,以致於在詩的劇目上過度保留,則會使觀眾在未及參演時,便已落幕,往往使人有恍然若失的感覺。因此,於詩的高度上,圓建議,加強它的,縱,深。

  第二個主要的問題阿鏡詩長提到:如果是圓,圓要如何避免於詩裡稍早淺評所問及的缺點?首先,圓實須向各位報告如此性質問題的答案,往往是主觀,而籠統的。故圓就此層面回答時,仍不免落於這樣標準,且向與諸位致歉。回答此問題時圓並非是規格一種詩材,而是聊以自身的觀點,作單一面向的舒發。

  由於篇幅以及時間的關係,圓無法逐行與諸位報告我粗淺的看法,因此就稍早的淺評裡圓提到,首ˋ次ˋ三ˋ末段之間的詩語言厚薄的差異,來與諸位作大綱式的淺論。承上段,加強詩的縱深,乃定詩於敘事敘情為主的詩裁。而體裁的宏大,自然在導序的比重上,實不能草率輕忽。推論於首段即為導序的結構,在提情的角度上,詩手所架構的場域自然明顯,亦適度揉入:礦工在廢棄坑道中勞作/一場沒有星光的活動
/頭頂那盞燈,明滅著/等等如此動態的語句,顯彰出生動而活潑的物象與動象,並適度反指/前世,我是一隻燈籠魚 /如此的倒敘與互提,句意明朗而句型陰沉,於詩前即作了簡要的引導。惟於次段隨即切入陡降般的垂吊,承首段之提情部分尚未獲的完整舒發,於詩的肌理上,此處顯得過於急躁,如前文提到,有心者知之,然若詩手設詩為尖錐式的ˋ重點哲思的爆發型態,則不在此限。

  可隨詩我們信步來到三ˋ末段,承上文,於首次段的編排意旨若可以成立,於此就顯的互相矛盾了。除卻末段兩句的詩質較為醇厚以外,於其他句型的質地上都顯得過於柔軟。當然這並非是一種淺調的描述形式,在整體單段的摹拓上,仍有其堅實的情感蘊含。豐盈的人文與舊事所搖傾底滿岸浪花,仍不斷與讀者的內在守衛﹔心海的防波堤互爭沖激與進退。這方面的攻防,詩手在棋路的佈局上,顯然略高一籌,成功突圍至讀詩人的深層思慮。然而既然成功,原因而以此作疑?正是此詩的癥結所在。詩的體裁宏大故詩手以溫火慢煮的角度入詩是正確的,然在詩質的統一上並不均衡,故使單詩讀來卻有沉淺之分,屬此詩之弊。故此回答阿鏡詩長的問題:

  圓會採取較為保守的演譯,全詩統以首ˋ三ˋ末段的邏輯以求軟性基調的延伸,而捨去次段華麗的意象書寫,以求整體詩境墨色均勻。或者,反向追逐於次段尖錐式的爆發而修詩為一首著重力道的十行以上,十四行以下的稠詩,皆為求一個剛柔兩極的意境。

  最後,阿鏡詩長提到詩的指教與勵進,理需不斷實際的討論以及交相辨證之後,方能結果。基點上圓絕對同意這樣的看法,並向阿鏡詩長直言不諱的態度學習。尚且,世界上沒有100%的詩,因為人間並沒有絕對綜觀格局的哲人。然對於首首未及詩眾標準的詩,在於詩眾層面的深淺,亦也呈現不同的樣貌。故適度的指教,確實如阿鏡詩長所言有絕對提昇的價值。然這裡圓學習的是一種態度,關於圓自身的鑑照,以及我所遵從的古禮與氣節。這無謂是好壞優劣或高下是非的題目,而是自於不同環境所衍生的相異性格,所產生的或許直接的批判,或者婉轉的提點,這樣不同的語言慣性使然。前者易遭反指然豪顯大氣,後者易呈懦軟然行止乎禮,皆有其存論之必要性,無一不能茍存,唇亡齒寒,星繁月稀,盡在此理。

  最後,未知如此回覆,是否可以解答阿鏡詩長以及諸位先進的疑惑?若然有失,尚請繼續指教。並對於不二家詩友致歉,引詩以為討論,多有錯析,尚請見諒。詩裡未及醒悟的更高主旨,蓋因圓自身修為淺薄之故,非詩之過,望兄海涵。

以上,學習,問好

無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