霪雨
--少陵書簡之1

立春尚遠但盆地的雨水嚴厲
嚴厲地翻過驚戒線掩向我們無防的城池
以倡狂之風雷。益，不是我們習慣
而理解的天象，這樣的湟水漫渙
一城的黎民尋升問斗
於飄風颯雨連日，雷閃於大水，
屯與蹇之間，我們驚懼地

承擔歷史莫名的波折。風揚自海峽
雨襲自濃鬱的大陸氣團，以面對氣候的無力感
我們連疑問與氣憤的本能亦且喪佚。
有一個山川，少陵老衰於野
有一個年頭，抗爭並非一切
我們是多數因而我們沉默，沉默地背負
非朱非紫的疑懼。是否？風雨只是個前兆
而霜臨冰至之後我們將向東詫望一固執的龍
戰於野在世紀之末。如少陵的羈困
瞿唐風雨連山落，詩人
你當深悉我之憂恘

想那日雨籠三巴，洪流十日
一種天的忌妒切落江石
隔阻鄉途，這人世慳吝的霪水
困你磨你又何只是此日，
當三峽鬼啾巫山鬱鬱
你思及草堂的茅廬，思及秋風
思及天寶以降秋風吹散吹亂天下
流離失所的百姓千萬，而你
詩裡的敦厚和溫柔
即是千萬間廣廈，覆蓋
我們貧瘠的心殘碎的情

若我們以盆地換將一日無風無雨
無所憂懼的麗日，是否尚有人老而工于詩律
鐫我們的喪亂於律絕的石板
哪！我們的新樂府直打著
失衡的節奏，作一陣陣唱唸不分的掙扎。
而囂吼如雷、狂嘯如風、爭打如電
是我們廟堂台閤變徵
錯羽的新聲，惟結黨錮鬥依舊
套著傳統的舊戲裝

嗚呼杜公，當我避黑風暗雨
於你詩句中熱煖的心血，你竟爾
分最末的清醪與我暖身
分最終的肉糜與我療飢
以一種末世聚餐的長者寬厚。
我乃將收你的詩頁於背囊
奔走江湖、傳之山野
如一忠實的使徒
如一風雨中
忠實的使徒


2005年三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