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


我在黑夜裏沈思，磨牙，捕捉偷食光明的魔鬼
樹的影子隱在身後，交織成網
注定難逃的辛酸往事齊齊向我襲來
娘的房間裏還亮著佝偻的燈
我在光影裏擺好姿勢，一只手溫情脈脈
一只手冰涼如鐵，充滿殺氣


半夜公雞就開始鳴叫，帶著令人難忍的催促
明明是一只已被馴服的家禽，卻宿在樹上威風八面
母雞們獨守空房，思念擠滿矮小的雞舍
娘在連聲咳嗽，難捱的夜晚帶著淒厲的血絲


熟讀兵書不如熟讀娘親講述的故事
做個孝順的主人公，英勇善戰，精忠報國
不要空想未曾謀面的亡父，慈母情更深
我要英勇殺敵，我將手刃仇人
天明離別之前，允許我輕叩娘親的房門
遞上一碗滾熱的雞湯，聽娘叫聲乖兒子



《殺狗》


在和上帝的對決中我輸得一無所有
姓名，語言，以及遮體的衣服
無處躲藏，我只有殺了我的黑狗
我最忠實的夥伴
沒有一根雜毛沒有一絲邪念
漂亮的外表只是塵世的印記
忠誠曾經是我唯一的寵物


殺狗之前先看看它的主人，狗在看
我不看，我無法面對自己
我還要費盡心思尋找我的主人


我穿上狗的皮毛，用著狗的名字
搖著溫順的尾巴，說著汪汪汪的豪言壯語
唯一不同的是我有一顆人類的心
已經不忠實，根本不可靠



《殺牛》


殺一頭老得不能動的牛
用全村人如刀的目光
牛在喃喃自語
生命盡頭的完美和淒涼
注定由刀鋒來诠釋


得到你一生的辛勤
得到你一生的忠實
看著人類聳起的座座墳包
那兒青草繁茂鮮花盛開
命中注定一個家畜
命中注定沒有安息之地


榨取你最後的皮和肉
田埂默然
莊稼嗚咽
人群欣喜亦難過
吃了牛的農民們
以後日子將加倍辛勞

老牛臨終前的目光
看著我的手，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