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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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綠豆林宇軒謝予騰黃木擇非白袁丞修

【午睡】
惡夢說不想來了。

她縮在一棵崖邊的蘋果樹下
專心初學的女紅,吃還沒長蟲的果核
減肥。我向她招手她就
輕放了屁,藏好並變啞自己的聲音

【門縫】
難道這每日夾傷我們
最不合群的腳趾的,
竟是神對我們潦草記下的願望
和風,最慷慨的一次應許嗎

【騙局】
你還記得你用來說服
自己的第七十三種說辭的
第七段第五行的第三個句點之前
那個打錯且印歪的字?

你曉得牠如何在你的眼裡
覓食,發情,淺眠,發呆
一如你曉得此刻我有多麼後悔
後悔曾教你寫成的每一字詩

【梯子】
拆下太緊的髮夾
拆下不用的指頭
拆下站不好的汗毛
拆下吞到胃裡的牙籤
和尺,和仍在腸裡爬高的你

【自以為是】
骨牌。玻璃。骨牌。玻璃。
玻璃。骨牌。骨牌。玻璃。
骨牌。骨牌。玻璃。玻璃。
玻璃。玻璃。骨牌。骨牌。
骨牌。玻璃。玻璃。骨牌。
玻璃。骨牌。玻璃。骨牌。
骨牌玻
           璃

這些句子在在令我流連忘返哪
所有夾傷的, 爬高的, 玻璃的
自以為是
都是
延續之前的童話意圖,這次在【午睡】 一詩裡有更精彩生動的發揮。

在前些日子的x19得獎詩評裡我曾經談到,閱讀木霝作品的同時,
讀者們也同時得到到某種程度的安慰與療癒。如果說木霝成熟靈巧
的意象運用是一條通往桃源的捷徑,那麼近期的小說童話風格,就
是神秘強大的引人入勝的魔力了。

這讓我不由得相信,木霝的詩作的確帶有生命,並張牙舞爪著。

在這一組作品裡,我們也可以看到木霝在形式上的實驗,以及
對於詩主題不同以往的詮釋,像是【梯子】與【自以為是】。
而比較需要多次閱讀才能挖掘出趣味的,就屬【騙局】一詩了,
閱讀到最後,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們都掉入木霝設定好的騙局裡

『一如你曉得此刻我有多麼後悔 /後悔曾教你寫成的每一字詩 』

或許這才真正是個騙局。

所有夾傷的, 爬高的, 玻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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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bloblo

所以都自以為是。

崎雲
 閱讀到最後,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們都掉入木霝設定好的騙局裡

『一如你曉得此刻我有多麼後悔 /後悔曾教你寫成的每一字詩 』

或許這才真正是個騙局。


有時候我在想詩人其實是個概括性的名詞
裡面包括的有騙子瘋子傻子等等你所能想到的
所有的人稱

拆解舊傳統的價值觀,或者對形式主義的懷疑,反映在木霝這首五個子題的組詩裡,實驗性的風格,嫁接了閱讀的經驗,對語言的掌握表現了詩的勇氣與自信。

次文化充斥在逐漸昇高的知識經濟與社會價值裡,詩的心靈穿梭自如,顯現的卻是審美經驗的「陌生化」。「拼貼」與「顛覆」的手法出現在書寫當中,在後資訊時代轉變了對知識與價值的解讀,所謂的「多元化」往往也暗指符號性美學的「異質化」。木霝這首組詩,午睡/門縫/騙局/梯子/自以為是,五個子題,暗合了「邊陲/霸權」此一「去中心」的思想;當知識統御了生活,傳統約束了價值,就會看見「自以為是」的骨牌效應,附合在社會意識的循環與人際的疏離裡。我們來看「梯子」這首詩:

   拆下太緊的髮夾
   拆下不用的指頭
   拆下站不好的汗毛
   拆下吞到胃裡的牙籤
   和尺,和仍在腸裡爬高的你   

「拆下」每天都必需面對的東西,包括「在腸裡爬高的你」,一個擬物化的「你」,被虛擬的我〈的思想〉吞進胃裡之後的,溜進腸子蠕動的「你」;木霝講的是不存在的那個「在」,一個被吞饜但消化不了的「你」,反思則又可看見那個饑腸轆轆的生動描寫。「梯子」這首詩指涉了一些虛擬的概念,「太緊的髮夾」,是性別意識的抗拒,延續「女性主義」的反男性霸權的敘述,指頭/汗毛/牙籤和尺,是模糊的身體、性別意識與性愛的隱喻,木霝的思想主軸反映在連續四次複疊的「拆下」這個動作上,要徹底拆除生活四週與自我價值相逆的現象與思維,一個悖論與解構呈顯的女性處境的懷疑論。

「自以為是」延續「梯子」的概念,解構的企圖以圖象的排列方式,濃縮了整個時空的距離,使描寫的對象形成一概念化的「骨牌效應」;「玻璃」對應於「剝離」,形聲與字義在某個層面的暗示,顯示出木霝此詩強烈的書寫意圖,但結尾的單一「璃」字脫露傾斜的意涵,卻又是另一自我價值的解構,殊堪玩味。


問好木霝! 

雪硯

(眼汪汪) 雪硯老師您好,藉此機會向雪硯老師請教一下:
第一首【午睡】,它的形成概念為何?噩夢→崖邊的蘋果樹→女紅→果核→輕屁,這是怎樣的意念轉化與合成?
第三首【騙局】,第一段與第二段的關聯性當真契合嗎?連貫而下的氣勢,我們要如何解讀與分析這首詩作與其他詩作的相連性。(以前的你在說服自己的眾多說辭中出現錯字,就讓我後悔曾經教導過你的每一個字句或謹慎的態度,只因你讓牠放縱。是這樣的解釋嗎?這是指男女之間複雜的心思嗎?我這樣說是對的嗎?)
第四首【梯子】,老師說指頭/汗毛/牙籤和尺,是模糊的身體、性別意識與性愛的隱喻,那麼為何是「不用的」指頭,「站不直的」汗毛?最後的「和尺,和仍在腸裡爬高的你」,將尺與牙籤分行表示並和腸胃的你做同行排列,是不是有特殊的用意?我明白老師所講的內涵,但對於細部還不是很明白,希望能得到老師的教導,謝謝!
(依照老師的看法,應該這五首短詩都一定有它特殊的含意,每一字句都有背後都有值得人深省的地方,所以藉此難得的機會,向老師請教看看)

(跪拜禮new) 從師問學就是論壇最主要的功用,學生斗膽問學,還請諒解學生的魯莽與資質愚鈍,謝謝!感謝分享!

夜弦 寫:(眼汪汪) 雪硯老師您好,藉此機會向雪硯老師請教一下:
第一首【午睡】,它的形成概念為何?噩夢→崖邊的蘋果樹→女紅→果核→輕屁,這是怎樣的意念轉化與合成?
第三首【騙局】,第一段與第二段的關聯性當真契合嗎?連貫而下的氣勢,我們要如何解讀與分析這首詩作與其他詩作的相連性。(以前的你在說服自己的眾多說辭中出現錯字,就讓我後悔曾經教導過你的每一個字句或謹慎的態度,只因你讓牠放縱。是這樣的解釋嗎?這是指男女之間複雜的心思嗎?我這樣說是對的嗎?)
第四首【梯子】,老師說指頭/汗毛/牙籤和尺,是模糊的身體、性別意識與性愛的隱喻,那麼為何是「不用的」指頭,「站不直的」汗毛?最後的「和尺,和仍在腸裡爬高的你」,將尺與牙籤分行表示並和腸胃的你做同行排列,是不是有特殊的用意?我明白老師所講的內涵,但對於細部還不是很明白,希望能得到老師的教導,謝謝!
(依照老師的看法,應該這五首短詩都一定有它特殊的含意,每一字句都有背後都有值得人深省的地方,所以藉此難得的機會,向老師請教看看)

(跪拜禮new) 從師問學就是論壇最主要的功用,學生斗膽問學,還請諒解學生的魯莽與資質愚鈍,謝謝!感謝分享!
夜弦稱我為「老師」,我有點不自在,夜弦太客氣了,在論壇,我跟大家一樣,其實是一起學習、一起成長的。

關於木霝的這首詩,我相信夜弦所提出的疑問,在某個閱讀的層面也是大家一致共有的問題,就詩學的研究或討論而言,提出疑問可以擴大思考的空間,這俱有正面而多向的意義,要先跟夜弦說謝謝!

木霝的詩細膩而早熟,純真而充滿想像;木霝在詩中表現得對詩的語言的信任與自信,形成了一種屬於木霝特有的詩的風格與詩的勇氣。木霝挖掘出所有生活間隙的氛圍,以為個人與這個世界的對話與言談,她一次一次向自我提問,所有曾經屬於一個人青春前期的純真浪漫的內化經驗與追求權利,在木霝的詩中都被她自己的象徵性的技法給原型化或格式化了;或者,在成長經驗外擴為人生經驗之前,自我價值與社會文化異質而多元的邊際效益求同存異之中,對現存體制或人際譜系裡似近實遠的認知,肇致自我的發聲位置或權利必需不斷顛覆或重建,所以,木霝詩中的發聲體系與象徵論述,就像早期夏宇提出的「腹語術」,差堪比擬,不遑多讓。

我先寫到這裡,餘言後續!

問好夜弦!

雪硯

【午睡】

惡夢說不想來了。

她縮在一棵崖邊的蘋果樹下
專心初學的女紅,吃還沒長蟲的果核
減肥。我向她招手她就
輕放了屁,藏好並變啞自己的聲音



夜弦提到:第一首【午睡】,它的形成概念為何?噩夢→崖邊的蘋果樹→女紅→果核→輕屁,這是怎樣的意念轉化與合成?

「惡夢」相對於成長的挫折,是一種「嚐試錯誤」的必然產物。木霝在心理上自然已經有了一種對「惡夢」的成見或偏見,『惡夢說不想來了。』,在書寫策略上,產生了文本的內在解構,意思說「我不想再犯錯了」。如果,依照詮釋學美學的文本理論,木霝寫下的這句話,等於是一個「隱身作者」透過內在的敘事過程向一個「隱藏讀者」進行敘事。實際接收這句話的人,是一個俱有普遍性意識填補功能的「觀念讀者 」。

『崖邊的蘋果樹 』,一個危脆的愛情。『女紅』,一個初戀女孩在戀愛中所有期待的總稱,「女紅」在這裡的比喻用得很好,很有閱讀的奇襲效果。『果核』,果實的意思,木霝指的是不成熟的愛情。『輕屁』,固執而不屑。『藏好並變啞自己的聲音』,沈默了,不想再說話了。

木霝在她的其他的詩中,也出現過「午睡」或「午夢」這個意象,「午睡」通常比較不俱睡眠品質,等於是心理學上對「驛站」的認知概念,於敘事架構而言,無法為自我取得完整的詮釋主體,一個臨時性的插播或旁白,給身邊的感觸編造一個令自己驚訝的花環或隨身釋物。所以,『輕屁』出現,氣氣自己也氣氣讀者,點綴一下詩興,製造閱讀的梯突感。



【騙局】

你還記得你用來說服
自己的第七十三種說辭的
第七段第五行的第三個句點之前
那個打錯且印歪的字?

你曉得牠如何在你的眼裡
覓食,發情,淺眠,發呆
一如你曉得此刻我有多麼後悔
後悔曾教你寫成的每一字詩



夜弦提到,第三首【騙局】,第一段與第二段的關聯性當真契合嗎?連貫而下的氣勢,我們要如何解讀與分析這首詩作與其他詩作的相連性。(以前的你在說服自己的眾多說辭中出現錯字,就讓我後悔曾經教導過你的每一個字句或謹慎的態度,只因你讓牠放縱。是這樣的解釋嗎?這是指男女之間複雜的心思嗎?我這樣說是對的嗎?)

『那個打錯且印歪的字?』/『後悔曾教你寫成的每一字詩 』,這是一個簡單的辨證法,錯誤的原因必然產生一個後悔的結果,在還不俱備長成一個完形之前,提前宣布過程的解構,為了一個失去的發聲體系。木霝告訴讀者一個『騙局』的存在,有絕大的可能是,在自己心中豢養了一個『騙局』的種子〈那個打錯且印歪的字〉。

夜弦說,「我們要如何解讀與分析這首詩作與其他詩作的相連性」。木霝這五首詩,不竟然也不必然有一定的關聯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木霝詩中重複出現的主題,大抵都環繞著一種對生長環境產生的「價值遲疑」,因此,「自我解構」的書寫意圖,成為一個明顯的基調。



【梯子】

拆下太緊的髮夾
拆下不用的指頭
拆下站不好的汗毛
拆下吞到胃裡的牙籤
和尺,和仍在腸裡爬高的你



第四首【梯子】,老師說指頭/汗毛/牙籤和尺,是模糊的身體、性別意識與性愛的隱喻,那麼為何是「不用的」指頭,「站不直的」汗毛?最後的「和尺,和仍在腸裡爬高的你」,將尺與牙籤分行表示並和腸胃的你做同行排列,是不是有特殊的用意?我明白老師所講的內涵,但對於細部還不是很明白,希望能得到老師的教導,謝謝!

「將尺與牙籤分行表示並和腸胃的你做同行排列,是不是有特殊的用意?」夜弦這麼說。分行,一個節奏性的排列方式,牽涉作者個人對音步的詮釋,當然不必有一定的書寫意涵或法則。此處,我們可以明白,木霝的用意是在四次複疊之後的第五次破格,就是俗謂的「出血」的意思,目的是要形成閱讀的張力。這是木霝書寫上展現的小小機智,應該給予掌聲。夜弦此處提到,「老師說指頭/汗毛/牙籤和尺,是模糊的身體、性別意識與性愛的隱喻,那麼為何是「不用的」指頭,「站不直的」汗毛?」,『不用的』/『站不直的』,這樣的形容詞通常是多義性的,給人一種神秘弔詭的聯想,並且有多重暗示的作用,在一首詩中,這樣的用法當然不是單一指向的,對應於一個多變複雜的生存環境,詩中本俱的飽和張力,是令人動容的。


關於夜弦提出的問題,就簡單答覆到這裡。謝謝夜弦!

雪硯
(眼汪汪) 謝謝雪硯老師的解析。
我最近不斷反覆的琢磨,也漸漸體會到我以往不曾看見的層次,經過老師的解析,讓我更加了解到詩的深度與廣度,原來文字是如此有趣的藝術。(俗話說,活到老就要學到老,文字的藝術,真是一輩子都學習不完哪,太棒了!)
(跪拜禮new) 謝謝老師在百忙之中為學生的疑問作如此詳細的解說,學生受用無窮。再次感謝老師的分享!謝謝!

有人把詩寫得好
有人把詩問得好
有人把詩解得好
有人就在這裡謝過了

就像夜弦所說的。這正是論壇的功用
因此我懷著驚喜和更大的忐忑。藉著這樣的提問與回覆又上了一課
尤其對於如何面對自己的作品

很感動。也很感謝。尤其是對雪硯大哥
總是把我坑坑疤疤的詩包裝得整齊漂亮的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