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菡文學網

梅雨以概念泛進室內
霉重的窗簾混合
浴後的濕氣，房間裡
剩我一個人，傾聽鐵湯匙
在冷卻玻璃杯裡攪拌
的聲音，聊賴，訴說
一些零星不成形的事
良久，想像螢幕那頭有人在看我
疲憊的神色也許
就不期然密我
抬頭，看見樹影在窗外恍惚徘徊
我推門出去看
地上黏滿密絮和落葉
沒有聲音

溽熱的夏夜裡妳也許再次
經歷揮之不去的瑣事，如蚊蚋
自白日的積水中再生
那時妳或可想像肩頸上
為登山時跨越岩石崎嶇與
待認識的植物所流汗，共同遭遇
介於駭人與美的蟲類
鳥在林間的五線起落
倘若妳傾聽，妳的衣服將在天明時
晾而且乾了，充滿薄荷的氣味
像妳擰揉幾撮枝葉
給我湊聞辨識，記得幾個學名
那時便也許了解
星座諸神於宇宙外的事
我們不需忐忑牢記
且讓我為妳關上燈將故事闔起

明亮的室內極靜，俄頃
一落葉墜地發出迴盪的巨響
屋頂的貓抬起頭來，像有聲的
休止，為午後發白的時間分段
而後一陣風起，終於進入

下一個樂章；落葉紛紛在空中
失速地迴旋奏出下墜的連音，休止
嘆息……，發白的時間
為它分段，透過窗格的五線譜
遂完成一首午後練習曲

豔陽透過窗格構築
反光極致處，盛夏在燃燒
藍天與黃花色相互補，維持
一種短暫的平衡，揉碎的雲絮
雀鳥自樹木間紛然飛下
分散，紅毯短密如綠氈苔
彩球在壁上如誇張的浮雕

豔陽即將轉成燃燒的紅
在彩屑紛紛落地以後點燃
如火種，多餘的日子將燒盡
人群散場，室內回到盛夏的溫度
迴盪，而建築的鋼骨留下

冬日，天空始終飄著
襯景般的細雨；上了車
雨勢又開始轉大，光線
如水面上跳躍的蚊蚋
暈散在玻璃窗上
有新的濕傘闔起
塞在未乾的角落；
我已經太警戒，然後疲憊
此刻，模糊的街景是陌生
或熟悉彷彿都不重要了
恍惚成為寢室裡的簾幕
打在玻璃上的紛紛的雨
給我安心，顛簸的車上沉沉睡去

醒來，窗戶覆滿霧的薄紗
沒有人越過夢境找到我
森林裡一些陌生的鳥鳴
傳來，不認識的獸的足跡
在泥爛的枯絮，落葉喬木
附生莫名的蕈類
——雨滴靜止在窗上
晶瑩反射遠方的光線——
自去年開始淤塞的雲層
漫長在意識中無止境地曝光
每日踏過新鮮的苔癬和泥濘
染灰輕盈的薄紗，濕漉的髮
散發始終熟悉的氣味

餐桌上水漬凌亂
手臂平放置造安穩
的水平線，牆上幾幅擺飾
杯盤敲擊聲彷彿驚擾了
畫中的婦人，背著
黃昏的光線，在陰影處
剎見油畫的筆觸向這裡湧動
過來，漫上桌上小物
轉為鋼琴經緻的反光
想起如何壓抑擾動的心緒
成為優雅的漣漪，蕭邦……
這是我們僅剩，能夠做的事了
否則將失去靈魂的憑據
以此已晚的領悟向妳告別
希望此後有會能夠
記得就好

恍惚自葉隙間篩漏的
光暈中醒來，在窗外昏沉搖曳
遠看如昨夜抗憂鬱的藥
冰箱上的水果褪失色彩
剩表皮勉強支撐著幾何
的形狀，壁虎自毛玻璃上離去
留下凹凸的紋路，複雜原始
如一盤擾動的線蟲恍惚
構成一種病態的裝飾主義
紛亂、噪音；躊躇的風再次
返回院子裡拾起
幾片舊葉，同情雨淋濕的蟲斑
像沒人欣賞的奇異商品
以憂鬱貧弱的眼神——
不至於致死的劑量

在粉雜的晨霧裡勉強睜眼
端詳，逐漸匯聚的光線
覆在樹梢上的脈動，恍惚
比心跳還快

黏絮佈滿雨後的曲徑
一片落葉打在肩上
像被自己提醒才想起的事
遠方，有人正進出商店
在樹下喝咖啡，座椅彷彿
乾了？鳥雀回到電線桿上試聲
雜亂的標點，天空未沉澱均勻
我彷彿還聽見雨的餘韻
在窗戶上，不平靜的線條
如撕裂的信，戛然而止
午夜驚醒的夢境

晨雲在天邊猙然扭捲
如希臘化的雕塑，皺褶
眩眼地朝一定方向誇張湧動
衝然的力彷彿更怠然箝制
比昨天，反覆被雨淋蝕
意識介於醒與睡之間
昨夜恍惚奔過
許多暴雨的草原
傳來巨幅的遠古的聲音，野獸怒吼
鳥類尖銳的高鳴，原始
的意念正困頓生長
如蟲豸在巨蕨上掙扎破繭
在急衝的步伐裡迴盪
越過夢境，被匯滿水氣的晨光吸收
醒來，窗外剩下模糊的象徵，或氛圍：
想到些什麼
說不上來

我聽見海浪的聲音
來自曾經一首歌，從前年
迂迴兩三個海域
現在又拍打上岸
岸上的礁石如蜷曲的裸體
被海水拍打出記憶的孔竅
許多時間獨立
在每個孔竅裡轉，泛著
漸趨濁重的色調，當我試著
將那些輪廓看得清晰
的時候，雨霧濡濕我的睫毛
我不斷行走
恍惚領悟有些事離我
很遠了，岸邊一些碎玻璃
還有濕黏的菌苔
鏽蝕的鐵釘
帶藻味的鞋履走過

沒有聲音

心神分裂在午後
極漫長的陽光裡
傾斜通過拱廊，廣場上
長椅有灰鴿群聚
坐在人少的這邊看
過度誇張的白，有無間
與淬鍊的陰影嘗試調合
有冷淡的行人如針線
刺過地上明暗分界
鴿群轉瞬撲翅而上
至天空成為純粹的影

在冬日的傍晚沉沉醒來
天空如慵懶的少女
正在雲層間翻身，稍早
聽著些木吉他色的歌曲
灰塵掉落在桌上仿舊的擺飾
她的白薄紗染上雨後的濕灰色，因而
異常地憂鬱

　　　　－Ane Brun - Humming One Of Your Songs 落葉黃地，風亂雨徑撐傘走過蕭瑟的站牌心裡響起一首昨天的歌；風亂雨徑秋天的氣味於視覺飄盪音色彷彿比昨天還要再斑駁一些；心裡響起一首昨天的歌，跟前天的彷彿一樣，跟大前天的應該也還是一樣粗糙的手即將再次彈過最後一個音；深刻，殊異像教室裡一根生鏽的鐵釘生鏽在剝落的牆面上繼續生鏽；當粗糙的手彈過最後一個音，風止落葉黃地，一首昨天的歌心裡響起

恍惚有些往事在暗夜
斷續成龐雜的飛塵，飄忽
維持一種幽靈的平衡
越過桌上瓷器
在空中呢喃飛舞，染上
月光的藍，俄頃
驟然如馬車鏗鏘迴旋
被我看見……，已經
越過了記憶裡暴雨的草原
帶霜的鬃毛墜落如瀑
鞭甩如暴動的魚群
溼亂晦暗的斗室

我都寂靜在聽

心思在午後的長椅上枯坐
發白的日子極為漫長，遠方
陽光正走過多塵的斑馬線
邊撫平自己熠熠發亮的裙襬
現在，她對這裡感到好奇
朝陰影處走來
輕巧地踏過廣場每一塊磚
像顆晶瑩透黃的洋蔥
在風裡層層剝除，翻閱
像一本豐厚得無窮無盡的型錄
在春天的臨時劇場裡演出
而整本書的核心只有一個：青春

夕陽在室內短暫停留
灰塵聚在凌亂的書堆
抬頭看見黃金葛在窗台
自由生長，以自然之和諧
和諧的黃金比例，陰影投到
我疲累渙散的短憩裡

夢裡我正倉皇彈琴，譜上
音符逐漸超越我的理解
開始在空中堆積自衍
而後琴身開始晃震
崩解，弦鍵紛紛墜落
砸中荒廢的技藝
醒來，殘陽溶暮色灰紫

2013.11.29

晨光在天邊模糊
懸浮如桌上隔夜的水
逐漸匯流進失眠的眼睛
專注凝視波紋上極細微的雜質
像無意識在風中伸展
彷彿昨夜多夢，現在亟欲發聲
與半夜音箱裡憂鬱的女聲
揣摩表情

其實，想起什麼
不甚清楚

2014.9.23

謹記，青春是一場遲遲
抵達的黃梅雨，想像中
耀眼的金黃也未能
以狂風之姿不斷撲來
翻打我衰弱的想像
只有，當鞋印沿階梯
拾級而下的時候，只有
完全淡默的光自大樓的窗
透出來，彷彿聽見我對自己說：
那些，都不重要了
在空氣中隨即散去的
是笑聲和汗水，永恆的
是意識中存在的真實
不曾中斷，況且
況且所有的言語都是殘缺的
意識的拼圖中一塊
任意拆解的部份
填充枯燥的時間，過期的
時間；想像鞋印即將在
豔陽升到天頂的時候
漸漸乾涸。那時
臉龐將沒有陰影
也不再有
一種陌生的感傷

2011.10.30

　　多年後再憶起這個地方的時候，躺在上鋪的床所見的景象會率先浮現腦海，距離天花板很近的狹小角落，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捕捉殘存的光，閉上眼睛的時候，昨天今天發生的事在我腦海中閃過。可以確定的是二十歲的我和以前已經不同了，這間寢室白天的時候一樣昏暗，陽光總是在午後距離我窗戶數步之遙的地方佇足，轉頭看看我，看寢室裡面的動靜，也許，是覺得有點同情的，然後就離開了，一樣的疏離，冷漠。除了白蝴蝶在窗外飛絮般地閃過，除了禽鳥偶爾伸縮頸子踩過密林，整間寢室像廢棄的場所，霉菌衝破油漆從牆上長出來，蛛網懸掛在冷氣旁，我在書桌前低頭，或者我躺在上鋪，深陷一種情緒之中，醒來時每每感到惆悵，確定不是想家，但不知道什麼原因，...

雨後許多濕絮參差黏地
在行人的步履下糊爛
謹記許多誤判錯意的時刻
像逆光下失準的測光
在你生疏的能力下，而夕陽
即將溶解於遞變的天色
靜默，傾聽落葉的心事
凌晨的曲徑有夜行動物的餘音
有些事非你所知，雨季後
乾燥的質地像化石慢慢成形
將成為一種粗糙的黑白照
象徵著什麼，若即若離

2013.1.11
2014.12.31

　　時間靜默，在這間屋子裡注視著你，年輕，好奇，有點愚騃也有點脆弱，也許正嘗試對你示出善意，也憐憫著你，也許你可以將你的故事選一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跟它說，但是這裡遊客太多了，不行，況且那只是一種幼稚的想望，甚至，你也許應該拋棄那過多的慾望，傾訴的期待被了解的慾望，你只是聽，這樣最好，任憑時間在你身上留下痕跡，你只是聽，而這樣最好。

2013.2.23

　　　　—給小緯

假日的早晨醒來之後
靜靜坐著，看著植物沉默生長
看著莖如何向桌面延伸
靠近根部的葉通常
已轉瞬凋零。距上次
交談已是冬季末尾，去年
冬天做了什麼今年
已然遺棄？你說
極欲回去我們在盛夏溽暑
一同經過走過的
感受過的熟悉與陌生
寒冬裡守候在螢幕前面
彼方同步跨年的時候－－我說
何止只是觀望蝴蝶在季節裡
翩然飛舞？我們已適時
將自己烙印在虛擬數字裡面
比較今昔記憶，竦身投入
出入生死與季節遞嬗，這些
在我們的記憶裡全部成立；確實
比觀望還更多的參與；你點頭
而對我來說
連現實都不及

2009.6.11

　　石徑在眼前綿延，我們步行而上，鞋底感受著各種不同的崎嶇與顛簸，那些彷彿破碎的記憶，逐漸被我們的意志捕捉，拼湊，一階階構成旅途的全部，如此輕盈，容易遺忘。但此刻那些生命的時刻都由抽象化為具象，與我們的身體產生力的頡頏，反抗，衝擊；身體在跋涉中感到疲累，雙腿沉重。回首，山的容貌與肅穆依舊，巍峨地靜坐在眼前。一切宛如生命的隱喻。　　重來的時候仍然是整齊的芒草，在晨光的照耀下燦爛地反光，硫磺蒸騰地從岩縫中竄出，順著風勢佔據了石徑。在我們前進的方向，陽光迎面而來，將磺氣照得更亮更迷濛。我們走走進煙霧，短暫地失去清晰的容貌；有時候我也興起一種懷想，希望逃離，希望擺脫所有來歷，這樣生活，失去一切可掌握...

醒時陽光已踩過窗前密林
到更遠的那一邊了
我的生活陪牆角的蜘蛛
在蛛網上衰止，心智
像覆滿灰塵的弧線，即將

在承受不住重量的時候斷裂
狹室漫生白霉和綠苔
望燦爛的裙裾重返，風裡
飄舞如自由的蝶
絕對的精神，超越

2013.11.29

　　去年夏天的感覺一一回來，在空氣中飄盪著，細瑣如被風微微吹動的樹影，我需要專注，仔細，去把握那些殘存的，關於去年夏天的感覺。敗葉枯枝散落於地，各擺出不同的姿勢，如社團活動海報裡的男女，蒼蠅徘徊於臂膀間遊戲，樹影盪起了鞦韆。校園的角落寂然靜謐，沒有人聲。青春，連灰塵都顯得燦爛耀眼。　　陽光從窗互透進來，照亮教室裡的木桌椅。從前的時光，正隨著陽光升起而逐漸回來：座位依舊是靠窗後段，桌椅比鄰，彼此維持著整齊適當的距離；天空逐漸從乾白轉成清澈的藍，窗景的色彩也逐漸變得鮮艷，飽滿。我覺得我想起那種疏離的溫暖，在離開之前從未意識，直到離開之後我才發覺這種生命階段性的，獨一無二的感覺。我覺得我，像猶依戀...

午後，陽光持續地曬著
院子裡的桌椅，風吹過時
感受到時間在木紋上流動
綿延，彷彿就涵攝了全部
可見的和不可見的

我在屋裡昏昏欲睡
意識恍惚的時候，桌上的花
越超成為搖搖欲墜的線條
和色塊，脫離圖像學，被我感受
成為純粹的直覺

2013.9.28

　　季節似乎只是窗外的裝飾。太陽每天升起，在走廊外面，將陽光照進室內。我被迫地走進教室，坐下，開始一天的行程，但我的心神猶像陽光下被照亮的灰塵，懸浮在空中堅決，猶豫，迷惘……。雲影略過，微風吹過遮起的窗簾，底下疏漏進來的陽光粼粼游動如水光，除此之外整個教室就是一片沉寂，筆末猶靜靜著於黑板上，時鐘延續昨日的行徑，今天又將再次繞過那一樣的地方。　　有時候從書本分心，呼吸很微弱毫無生氣，或同時是擾動凌亂的，我看向桌上的木紋以及細淺的刀痕，彷彿提示了一些什麼，起身，走出教室，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坐下，在時間的靜默與自由中去獲得一些自主，失去的價值。白蝴蝶成對地在樹林與修整的矮叢間隱現，展示著生之喜悅，自...

雨聲蓊鬱暗林，稀釋
顏色溢出潰散的輪廓
凜冽的寒氣飄著清甜的氣味
恍惚進入夢境，語義
瓦解成被單上的皺摺，繁多

而輕盈，脫離文法規範
具現成形，在大氣中拼貼
血液在閉鎖的空間流動
曲霧隱約揭示迷濛的光
在高處指引一種神秘的情緒

2013.12.4

　　片片木板在刷上薄白的油漆後，底下原有的紋理還隱約可見，表面細密的凹凸彷彿寒毛，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著深淺不一光亮。最顯眼的是底下那流暢抒情的曲線，像一組組關係密切的和弦，在木板上流洩出連綿起伏的爬音，像是土星的塵環，無論如何弧轉環繞，總是在暗中被無上的引力牽引著，指回圓心。如果我是數學家，我必然會為這些生動的線條讚嘆不已，我會設法找出一組數字，解析造化自然而隨性的天份，嘗試將它們放到座標上最正確的位置，一一定位，像是成員龐大的管弦樂團，各司其職，在組合起來後，成功完成一種簡單的獨一，其自我便構成自給自足的體系，在內部不斷地循環運轉。　　可惜我不是數學家，我不懂得如何設定出這個精密而又看...

午後的烈陽灑進窗格
塊塊照進整修的禮堂
地板陳列舊照片的色調
積滿粉塵的時光
傾聽一根螺絲落地

燥熱的空氣觸動幾個
零星的音，舞臺上的鋼琴
樹蔭在樓下細微交談
我的心踏著踏板
留它在無風的室內迴盪

2013.8.17

如果我行過流動的記憶
與緬懷，與不少的失落和絕望
我彷彿看見
在校園裡凋盡葉子的樹下
我看見舊時的人，不
陌生也不熟悉，正站在
枝節清晰的樹下，認真地
交談，敘述別後的種種
和往常一樣；
而我也和往常一樣
自然地加入談話，自然地
退出，當你們正討論昨天聽到
新的歌新的旋律，和一些
我聽不太懂的技巧時。若無
其事，帶著流動的孤寂
如此陌生
熟悉，甚至我也必須承認
當年的我
其實不夠寬容。當落葉
撲打如雨
幽靈狂暴地糾纏著我
的時候，我也必須承認
我是在追憶

2011.10.10

隱約又到了季節的盡頭落葉已開始堆積，記憶中越來越多顏色褪落才轉過一個下午時間便帶走邊框，斑駁如侵蝕過後的疏離框裡的季節便迢迢流逝我站在此水之岸水光迂迴幽咽，遠山蒼茫，凝視靜止的時間懷疑花園不會再盛開蝶去鶯飛，我問起水流裡的魚魚用鱗光的沉默回答波紋飄搖，一閃而逝的游態從不為我的臨摹停止或許有落葉飄搖冬雨連日纏綿的秘密還有夏日不斷舞動的陽光不斷跳躍，好像隨時可以飛但是比水流更短，如果下雨漣漪還沒記住就忘記如果晴天，被照亮的倒影會在哪裡如果我真的站在這裡，水流攔不下也推不走好像隨時可以飛遠邊有新舊雲山千疊好像恨也能倏忽走過但此刻我仍站在這裡天冷...

盛夏已隱約燃盡了，最近
季節每日如舊，缺月
朦朧，微醺的眼難以清圓
夜空靜臥如水，心事
彷彿滄遠零落的星點
雖然鉛重，卻沉不下去
彷彿再多，再多就要滿出來
我卻無法一個人收拾

凝視逝去的水紋，遠邊
城市星點般寥落，而此岸
正明亮著，凝視低沉的眉睫
從別後，世界像一場大雨
越來越無話可說的我
常常忘記帶傘，常常期待
期待有人可以提醒我
該吃藥了，或者微笑
或期待明年，依舊相見
走過的河岸
可以談笑著，再走一遍

2009.10.28

午夜醒來時恍惚隔了
許多時光，毛玻璃在夜燈下
泛著舊凡尼斯的黃
心緒在漫長的寂靜裡代謝
複雜的灰塵堆積室內
如難解，不合時宜的畫

樹蔭在門外反覆拓印
模擬化石的痕跡，貝殼，落葉
雲絮輕輕拂過屋頂：
巨型的棺墓；窗台
蕨類茂密生長攀緣如誇張的浮雕

2013.11.29

晨曦如往常準時經過窗外
想必聽見室內剛才的爭吵
現在在陽台收衣
心境像巷口堆積的乾柴
雨季淋濕後又曬乾一次
在焦枯之後龜裂，而對方
如縫繡的桌巾屬於驕矜又
脆弱的風格，如花蕊在燠熱的
寂靜裡顫動，嗚咽
蜜蜂停在鞦韆上，風以
搖椅的速度吹拂
彷彿呼吸的頻率；夢裡
黃花開在明日的屋頂

2013.5.26

午後，陽光在餐桌上靜靜地
與花瓶上的花維持平衡
視線停留在桌上的靜物
和窗外不和諧的電線桿
蝴蝶穿過門的縫隙
停在積塵的琴鍵上
觸動弦鎚在心底
響起一些倏忽的裝飾音
輕微如一根頭髮墜地
如記憶片段；而餘韻
被客廳裡的掛毯吸收
留下滿屋的繁飾與空寂

2013.5.25

記憶中妳的輕唇仍在
因沉默而動著，昏黃中
如晃漾的酒色
順著黑夜的寧靜沉澱
下來，寂寞氤氳飄著
恍惚……，
聽見小雨打在屋頂上
的旋律。自時間
遺留下來的，只有
縈蔓的銅苔在感覺得到的
地方蔓延
雨沿著屋頂流
滴在夢境裡的額髮上那樣
無意，果決
勢必鐵鏽的氣味

2011.12.22

　　－－寫那些我永遠無法處理好的事物

落葉飄散的季節，時雨
溟濛，層層緊鎖著天空
遠方有人群聚，車聲往返
雨霧低語，考慮攜帶什麼
如此費心想要接近
千絲卻無端怨碧遮掩
冷煙瀰漫的路途，雨大
待在房間裡就沒事了

已不再期待放晴的日子
雨天晴天，遠方仍舊一樣遠
夜冷微醺，白天
繼續裝作猶未清醒，時間在走
我希望它快點走完
世界很大，房間很小
請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好嗎

2009.10.24

空濛的天色一夜之後
逐漸收斂，窗影破碎搖曳
拾起掉在桌上的枯葉
陽光無聲凝視，請妳
可以感傷但不要留恨
不小心順著風勢
暮色微醺下鬆口的語言
命運從不曾體貼
煙雨的黃昏，虹橋已斷成多截

晨光把露水照亮，遠方
山巒不再雨溼的樣子
如低沉的眉睫，秘密
可以選擇拋棄不再緊守
候鳥南飛，明年會再回來
雖然明年，或許會有新的
心事，或者仍然如昔
一夜醒來，更加模糊的必然
站在多風的高處，明年
山腳下的城市宛如雲海

2009.7.7

已無有期待的放學後，如一場
大雨落漲在積水的階梯，逕流
形成漩渦，如此需要小心
令人失足。漩渦裡沒有髮香
沒有掌紋，沒有眼神可以得知訊息
我猜測，也沒有夜晚裡
不期而遇時可以供我們寒暄的
話語……。隔著整間教室
宛如雨季裡的傘上滑落的雨
如此輕易而陌生。至少
妳的掌紋是完整的，妳的
鞋印是完整的

走過簷下聽見風鈴叮噹
響而無用，憂傷如此
蜷縮於夜的內心
小心地遍佈於脆弱的表面
青苔般令自己失足，傷痛
確實存在，如雨絲落在妳的肩上
的氣味，氤氳若逸散
於每個夜晚的詩句，沒有人停止
那麼靠近就沒有了意義
在夢裡，一對鬼魅的眼神
或許存在的，長髮如霧走過
濕漉卻不失足

2010.10.14

一隻喜鵲停在不遠的
岩石上休息，時間被輕輕納進羽翼
輕如比鄰的人。不知道或許
還可以陪我走幾圈操場
告訴你遠方－－

永遠晦澀的青春
沉默隨終點越來越近，徬徨
漸於展成一片
青翠的草地，以汗水代替言語
剩下未及言說的，明天或許
將輕如羽毛；想像分飛之後
記憶也會像翅翼裡納起的時間
散落滿地

2011.4.22

我一直很想問妳，關於
青春應有的樣貌
正好妳從陽光灑滿的林間
走過，空氣升回
翠綠的溫度；當落葉
都成為此刻唯一的動
與靜。我來不及
當陽光在妳身上輕易地碎開
如言語，蝴蝶停在捲髮上闔翅
為夏天，做一個豐收的夢
我來不及解釋
正好沉默是一種羞澀，正好
笑容是一枝
失去花語的黃花

陽光穿透稀薄的瓣蕊
不斷變換顏色
像不斷跳躍發光的
石板路。我一直很想
一路撿拾摔碎的陽光；但即將
證明這一切
留下無人的走廊
逐漸燥熱的風吹過
庇護過我的草地，不斷
纏繞的操場，晦澀的香
落於座位上，長成鮮艷的野莓
而妳不需要回答
為何如此晦澀的氣味

2011.4.19

暫時不要再去想它吧
暫時，不要再說話
心神踉蹌地走近小雨
濡溼的窗台，天色暗晦
陽光如失準的鐘，如言語
在鋒面遠離以前，你以
同等的眼神示意。燈光
暖黃，微微妥協像
不斷踉蹌的心神，暫時
放下餘有怨懟的倔強
以一半的孤寂與信任；
我對自己說，信任
源自於慢性的孤寂
閉眼，傾聽雨聲與呼吸
走進心室低迴的旋律
還有很長的時間，只要睜眼
我都還記得，你都還在

2011.5.10

當正午的陽光灑在，有人
偶然來陪我前行的操場
纏繞枯燥的時間
過期的時間，我其實喜歡
這樣的交談方式，沉默的
方式，彷彿沉默
有沉默欲說的訊息

想像秋葉的氣味
自湖心升起，落葉
在我們的腳下窸窣
為寧靜，為一種氣氛
腳步短暫並行，如今
過去是教室裡的窗簾覆滿灰塵，理想
是窗簾上微小孤立的孔蝕，無助地
抵抗飆舉的時間，如此不切實際
要如何告訴你

2011.4.28

　　　　—和郭哲佑＜撐傘＞

是新的開始，我的生命
是你願意當作被刪去的選項
讓我又更靠進真實的答案
一些；即將撐傘離開
雨滴和霧珠覆滿了落地窗；
臨走前心中再確認一遍
讓我走入世界的大雨，離去
是生命繼續絕對的命題

2012.12.14

閉眼，濕透的鞋襪還冷雙腳
使人難以入眠；心境
是有些波折的，再次睜眼的時候
客運仍在高速公路上疾駛
天色已全黑，冷白的路燈在遠方
照亮田野上的鐵皮屋。想下午
看詩作燈前，還未談盡
便匆匆離席
其實還有許多想跟你分享
但你的回答總簡明
無任何寒暄與閒聊，體認
人生的許多時刻宛如肥皂
好像無法跳過任何一集
其實還有許多話
其實還有……，其實
統統刪掉也可以

2012.12.15

　　　　－和郭哲佑＜靜止＞

抽屜，打開一褪色的舊盒子
氣味率於那些小物襲來
佔領回憶；原來那些靜躺的小物
都有自己的門牌和鑰匙
每天陪我上學放學
在我的遺忘裡逐日繁盛，衰老
陌生；拿在手中，感受粗糙的質地
來自過於完美的期許；
漫漫雨日，牆壁潮濕軟化
讓我也成為柔軟的一部份
成為整個房間，安置
所有回憶，逐漸擁有自己的心跳

2012.12.14

　　　　—和郭哲佑＜孤島＞

夜晚又緩緩來到校園
從此去，已再無路可走
遂在距光的地方
坐下，誠實面對內心的恐懼
對孤寂……，原來我彷彿
是此寂靜中最擾動的客體
湧出對光的渴望
來自妳……；當妳暫時離去
這裡變成一座孤島，此時此地
已無其他可能；從此去
校門口出去即是天涯
原來我成為黑暗裡
——稀落的星彷彿光
自瞳孔——唯一的不安

2012.12.13

好像春天剛開始
我完全一個人
在公園撿拾些落葉為了繪畫
早春的空氣裡忽冷忽熱
像路過的人的一個神情
在我需要穩定的心神裡來回碰撞
回到家將落葉洗淨，擦乾
小心不要弄破了
用大量稀釋的顏料作畫
模糊的輪廓，如渙散的心
沉沉睡去；恐懼會有人
走進我的夢境裡來，踩過
我未乾的水彩畫，帶著可憎
的粗鄙，與庸俗
破壞我絕對的匠心
在多慮的早春……

好像是春天剛開始
我完全一個人，絕對的孤寂
矛盾，與焦慮……

201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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